日子就这样过着,孩子也慢慢长大。陶磊很像他爹,稳重,肯帮别人,就是不太说话。但遇到事,也决不含糊,是个狠的主。平时帮忙都好说,遇到事就边是边,角是角了。因为家境不错,加上认真,附近的孩子都怕他。和他打架的孩子回家还得受爹妈的责骂:干嘛去惹他,肯定是你哪里做错了,怎么就犯他手里了。孩子的辩解抵不住大人的成见。就六岁那年,陶宽才三岁。隔壁村里的孩子到陶宽村里偷了甘蔗,来不来跑,陶宽家离村里远些,门又没关,就顺手把甘蔗塞进陶宽家的灶坑里,丢了甘蔗的主家到处找,也没想到去陶宽家找。还是陶宽妈,做饭时看到,便通知主家来拿。主家也没说什么,倒是陶宽爹回家,把陶磊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做父亲的没办法,自己是要出门做事的手艺人,品行一定要端正,没有很好的人格和品德是没人请他去做事的,包括自己家里的,特别是孩子。陶宽爹打陶磊也下得去手,不是用棍棒,那样会打坏孩子的,是那种很细的竹丫,很伤皮肤,用力抽打,细皮嫩肉的陶磊瞬间就看到猩红的血影,换作其他孩子早就哭爹喊娘了。陶磊硬是一声不吭,任凭陶宽爹怎么打,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陶宽爹,又不求饶。陶宽妈心疼了,又不敢叫陶宽爹不要打了,又不敢拖开,就狠命催陶磊喊声饶,陶宽爹看孩子这样,自然是心疼的。但孩子不求饶,又不好停手,直到陶宽的爷爷看到了,才把陶宽拖到自己的房间。扒拉开陶磊的衣服,真是血肉模糊,陶宽妈都哭开了,就说:你打孩子也得问清楚。陶宽爹心里也难过,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但不打不成器,自己靠声誉吃饭的。陶宽妈带陶磊到村卫生室去搽药。那时候,只有碘酒,没有现在的碘伏,那个刺激皮肤,很痛的,但陶磊愣是一声不吭,村卫生室医生看不下去了,都说,陶宽爹真下得去手,把孩子打成这样。隔壁村里偷甘蔗的的孩子听说陶磊被他爹打成这样,更不敢告诉大人。陶磊在医生处理下,皮肤好得很快,过几天就可以洗澡了。陶宽爹妈也忘了这事。陶磊却不是这样,他没事就去打听,到底是谁把甘蔗放到他家里的灶坑里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后就有人告诉他,是隔壁村里的林家的孩子,放进去的。
隔壁村里林家有四个孩子,俗话说,老大忠,老二鬼,老三癫,老四落末,爹妈都心疼。也就老二胆大,摘桃摸枣,啥好吃啥来着。陶磊就去找到林家老二,问是不是他害的陶磊挨打的,林家老二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承认,按理说林家老二比陶磊还大二岁,但知道陶磊的狠劲,也有点怵。陶磊也不怕他,见他不承认,上去便撕打一起,毕竟是林家老二有错在先,没几下就承认了。陶磊见他承认了就放了他,林家老二见陶磊没再找他,也放下心了,散了。陶磊却不是这样,他在路边找了个四五斤重的石头,直奔林家去了。林家老二也没理会,陶磊就扛着石头,眼里一股狠劲,那时也刚快中午,林家也就女人在家做饭,也没防备,看着陶磊进来,也没当回事,以前的老房子低矮,光线不好,林家的女人只见陶磊进来,手里拿着什么都没看清楚。陶磊闪过林家女人,直奔灶台,就听到咵的一声,陶磊就出去了,林家女人才发现不对劲,走近灶台一看,锅破了,灶台里没有熄灭的火冲出了锅,锅里的菜汤全流到灶坑里了,只剩下菜梗,做好的菜,马上就有的吃了,突然被人砸了锅。在农村被人砸锅是件很不体面的事,甚至有些被欺负的感觉,关键还是午饭怎么解决,买锅的钱哪里来,又不是烧破了锅,而是被人活生生砸了,补都不好补。那种屈辱,那种无助,那种无奈,那种愤怒,顿时让女人崩溃,女人一屁股坐地上,拍大腿号啕大哭。哭声惊动了刚做事回家的男人,男人丢下工具,奔进退厅门,看到女人坐地上,哭得那个撕心裂肺,一脸的鼻涕泪水,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个劲摇女人,急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女人也不回答男人,等哭累了,才指指灶台上,男人才注意到锅被砸了,男人毕竟是男人,很冷静地看看后,才看到灶坑里面的石头。男人拉起女人,倒了一碗水给女人喝,女人很顺从地喝了一口水,平静了一会,才开口说了,锅是被陶磊砸的。男人没有马上去找陶宽家。而是拿出眼袋,坐灶坑前,借着灶坑的余火,开始吸起烟来,足足吸了二袋烟,才起身,走进房间里,从钱匣里掏出所有的钱,仔细数了数,转身出去了,走到大门口,又返回,找来锅盖,盖住了破锅,对站在那里发愣的女人说:不要哭了,也不要让孩子掀锅盖,等我回家再说。这才去了代销店,买锅去了。男人知道:家里的锅被人砸了,太没面子了,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先买回锅,吃了午饭再说。陶磊不是不讲理的孩子,陶磊背后是陶宽爹,陶磊也不会无缘无故砸他家的锅,肯定有什么事,况且陶宽爹是体面人,锅肯定会赔,至于怎么赔,赔多少肯定有个说法。关键是不要让村里人知道,如果村里人知道了林家的锅被砸了,砸锅的还是几岁的孩子,看林家也别在村里混了。所以他得很冷静处理,更不能由着林家女人到陶宽家去撒泼打滚,毕竟他还是林家的当家人。他不能乱,他乱了,孩子以后就更难在村里待了,如果没处理好,就可能不是最后一次锅被砸了,说不定明天刘家就到林家砸锅,后天就是王家的孩子来砸锅,得耐心安抚好女人,不要瞎闹,想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