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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雾失楼台梁甫吟

大夏天的夜里,一丝风儿都没有,热的人喘不过气来。宫里的小厮们这会儿都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只看见廊庑里间隔着百十来步有闪烁烁的灯光……千叶传奇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可见得他肚子里至少有了一碗水。楼盈雪怀里抱着金箍棒倚着他桌边,一言不发,只是两眼定定的看着他。千叶传奇哪里不知道她要发飙呢,他抬起头道,“事情办的成办不成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屁话。”楼盈雪道,“这件事你们也办不成,那件事你们也办不成,你们能办成什么事情?是要与我用缓兵之计?”    千叶传奇心里冷笑,“用缓兵之计也得看个时候。这当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先给我这通关文牒上盖了关防大印……别的事情不说,这件事情总可以办到。”楼盈雪不理千叶传奇先前讲的条条苦衷,只管逼他盖印。千叶传奇也早料到不可能轻易使此人松口,横竖总要搏一回,这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盖印……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千叶传奇站起身道,“我怎能轻易答应你?”    “你若不答应,现在我就搅个天翻地覆如何?”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倘若不是考虑此事,千叶传奇干脆一推二四五直接辞官走人……只不过,他到底不是这种临事推诿的性情,因此只有硬着头皮与楼盈雪周旋。心中虽然对一页书有不忿,但更多的则是担心一页书的安危。于是,他问道,“你尽可以说一句实话,我家主公到底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你前次说人已经死了。这绝不是真话。”    “你倒是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楼盈雪想了想,千叶传奇一直以礼相待,与自己等人也是无冤无仇,不妨将实话告诉他。    千叶传奇绕过桌案,走到一边看着窗外的明月,叹道,“你说我忠君之忧。其实这一点上,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你不也为你师父的下落着急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楼盈雪轻哼一声,“不必做出与我推心置腹的样子。一页书呢,他现在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我把他变做了一只猫……”    千叶传奇呆了一呆,好半晌才回过神,修习道法原来还可以这样干?    “你发什么愣?”楼盈雪哧了一声,“我也只是小惩大诫。相信你们主公能够体谅我这片心情。实话我都告诉你了,现在盖印吧。”    千叶传奇随即苦笑,转身走进内室拿出制诰之宝。    “嚯,好大一家伙呢。”楼盈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千叶传奇却道,“盖完印之后,通关文牒你们随身收好。”    “这是自然,何须你废话。”楼盈雪见那大石头啪一声盖在了通关文牒上,登时喜气洋洋,“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    “你们准备去哪里?”千叶传奇问道。    楼盈雪拿过通关文牒揣到怀里,“去哪里就不劳你多问了。告辞,再见了国师大人。”    千叶传奇看着楼盈雪走的极快,不由摇了摇头,这瘟神终于送走了。只是,主公的下落呢?一只猫……难道要下令全国搜猫?忽而,他想起来该问问楼盈雪,那只猫有什么特征,这样才便于寻找啊。    “楼盈雪!”千叶传奇立刻追了出去。    楼盈雪早已不再王宫,她自去与她的两个师弟汇合了。不见荷与步香尘还有白马都在城外的野林坡等楼盈雪。步香尘自从那日肚子痛过之后,就再也没发作的迹象了。不自觉的,她两手又摸到了隆起的肚子上。    “常说十月怀胎……”步香尘不自觉唠叨起来,“不见荷,你说我这……我看我这不需要十个月吧。”    不见荷瞅了步香尘一眼,“这事我没经验。”    步香尘翻了个白眼,嫌她不会聊天。    “但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十月怀胎错不了。可是,母子河的水功效不凡,何况这水也本就不是给女人喝的,都是给男人喝的,好让他们怀孕生孩子。所以未必就一定要十个月……说不定,一个月就行。”不见荷分析道。    步香尘眉毛一皱,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这孩子可是非同凡响啊。”    “哪吒是怀了三年……我这个莫非要比哪吒还厉害?”步香尘的高见还没发完,楼盈雪接过话头说道,“你肚子里是个鬼胎。”    步香尘连忙护住肚子,转过身道,“大师兄就知道吓唬人家。”    “八戒,我几时吓唬过你。我的话千真万确。你这肚子里确实是个鬼胎,不能要。”楼盈雪说道。    “我不信……”步香尘只以为是楼盈雪为了骗她打掉孩子才有鬼胎一说,因此根本不信楼盈雪的话。    楼盈雪笑了笑,步香尘的心思她知道,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无奈解阳山里的落胎泉已经被毁……”说完,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树墩上。    步香尘松了一口气,“真的?”    “那个如意真仙也被带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楼盈雪似乎心情不佳。    不见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道,“大师兄,你就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救师父?”    “办法,我还在想。只是太麻烦的办法我也不想用。比如,拿着照妖镜,四处一照,一窝一窝的抄,不信抄不到那妖精的老巢。但这办法太笨又太慢,等我们抄过去时,只怕师父已经被消化了。”    “啊……既是这么说,咱们就只能多请些天兵天将了。人多,分头去找,那速度也快上不少呢。”    “我现在是担心师父还是不是咱们的那个师父喲?”    不见荷一怔,与步香尘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瞒着我们?”步香尘一上手就拉住了楼盈雪的衣袖,楼盈雪觑了她一眼,她才讪讪的放开了手。    “我怕师父动了心思,丢下咱们,快活去了。”楼盈雪说道。    步香尘一听这话,立刻活了心思,“呵!师父能懂得享受这等福气?那我马上回我的春晓幽梦楼去……”    “三句话离不开春宵幽梦楼。”楼盈雪道,“正好你肚子里有一个,你现在拿上行李回去吧。一家子凑的整整齐齐的,好不快活。”    楼盈雪发飙,步香尘萎了。    “唉,春宵幽梦楼早被人给拆了。那个死没良心的也跟人跑了,我回去了还不是孤儿寡母的……”步香尘嘟嘟嘴撒娇的说着,又蹭到楼盈雪面前,“大师兄,我觉得师父应该不会,是不是你想多了。也可能是妖怪做了手脚呢。”    “师父只是失踪倒还不打紧。关键这妖怪要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不见荷也紧跟着步香尘的话说道,“千里眼顺风耳都找不到咱师父,只怕是被故意隐匿了行踪。这妖怪法力强大啊……”    楼盈雪瞄了瞄一左一右两个宝贝,双手一摊,“照此说来,咱们还是——拆伙!”    二人连忙拉住楼盈雪。    “大师哥,你用的着这么激动吗?是你自己说师父可能不是当初的师父了……我这不顺着你的思路延伸延伸……”    “延伸的可够远的,都延伸回去了,春宵幽梦楼!贼心不死!”    “妖怪法力强大?!再强大能大的过天吗?”    不见荷不忍驳楼盈雪的面子,摇头道,“肯定是没有大师兄你厉害……”    “如意真仙被救走了,但是……我得了一个法宝。这个法宝很有用,至于怎么用?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楼盈雪站起身道,“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去救师父吧。”    步香尘撇嘴,楼盈雪又卖关子。    “从哪里救起?”不见荷问道。    楼盈雪道,“先等消息吧,有人替咱们打探消息去了。”    “是谁?有这么好心?”步香尘问道。    楼盈雪一笑,“是你的心上人……”    步香尘嘴巴一咧,“心上人?”    “二师兄心上人多了去了……”不见荷插话道。    “就你嘴快。”步香尘捏了捏不见荷的脸颊。    不见荷耸耸肩,“实话实说嘛……”    “说什么说,去把行李拿过来,弄点干粮来吃。”步香尘一屁股把不见荷撅到旁边,顺势拉着楼盈雪坐到树墩上,“大师兄,我们不该就这么从王宫里出来,应该让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咱们。这也便于咱们养精蓄锐啊。”    “怎么?你还想着替你肚子里的鬼娃找个便宜爹?”楼盈雪淡淡说道。    步香尘觉得今日楼盈雪怎么句句话都带刺呢?    “大师兄,既然找师父的事情有了眉目,你怎么还这么……”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就不能好言好语,何必这么张牙舞爪。”    楼盈雪放下一只脚,转身看向步香尘。    步香尘看她眼中冷光闪动,立刻低下头道,“刚才说错话了。”    楼盈雪沉吟一番说道,“不如你去一趟王宫见见千叶传奇,看看他办的那件事情有了眉目没有?还是你与不见荷一道去吧。”    步香尘本想问问到底千叶传奇办的是什么事情?转念一想,自己去了见到人一问不就知道了吗?何必非要碰楼盈雪这颗大钉子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页书自从变成了一只猫,深谙猫的习性……夜色中潜伏而行,那是猫的拿手好戏啊。原本他以为妖怪的洞府距离自己的王宫极远,万万没料到这妖怪的洞府就在他王宫的隔壁。只是中间被阻隔了,此两地之间有一群山环绕的湖泊,这湖泊名叫宝应泛光湖,景色优美,人迹罕至。    面对一片湖光山色,一页书只想骂一句——#¥%……&&    回过头,他就开始找能渡湖的工具。树叶,不行,承不起自己的重量。木头,也不行,万一行到湖中翻过来,那就不妙了。如果能有一片舢板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等自己回去了,马上下令填湖!    “喵喵喵喵……”气的一页书开始乱叫了。不过这深山老林的野外之地,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精怪?一页书忽然被林中的阴风一拂,浑身的猫毛全都竖了起来,立刻找了一个树洞躲了起来。    他刚躲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巨响。原本平静的湖面升起数十丈高的水柱,那水柱仿佛连接到天上一般。水柱之中竟然走出两位妙龄女郎,一个身穿紫色衣衫一个身穿蓝色衣衫,只是面上都不带笑,神情冰冷,两人手中一个捧着大红色吉服,一个捧着翠羽靛蓝的凤冠。    一页书立在洞中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那两个女人从水中走到岸上,又看她二人在月光下倒影被拉的长长的投射到树梢林间,不觉一层寒意袭上心头。自从来了萧分宜师徒几人后,这个西梁女国越来越诡异了,湖底怎么还住了人?还是女人?    不行,得快点回去处理此事……    一页书绕着湖岸快速奔跑,虽然这是远路,但总比无路可走要好。    天者的洞府有人造访,也不是新鲜之事,只是门口的妖怪们看着两个美女姐姐不免都丢了三魂七魄,一个个对着美女姐姐流哈喇子,早把汇报的事儿丢到九霄云外了。    “去禀报你家大王,就说我家女王特遣我们姐妹送来婚礼贺仪。”霍紫云开口说道。    “是是是……姐姐开口,岂有不照办的?”小精怪立刻点头哈腰的说道,一溜烟儿就跑进洞府汇报去了。    天者一听觉得稀奇,让小妖怪把两个使女请进了洞内。    “你们是何方人家?”天者坐在交椅上看着两人问道。    霍紫云道,“大王不必打听。我家门已是久未在西梁女国现身,大王故也不曾听说。”    天者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心内觉得有些意思,“你主子怎么知道本座要办喜事了?”    “大王有所不知。我家主人虽然久不出门,可也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唐僧之名,我家主人也早已知道。大王不办个飨宴大会,那必然是对唐僧别有所图。”霍紫云继续说道。    天者一笑又看向另一边穿蓝衫的女子,“这位又是?”    “小女蓝梦霞。”    天者看她眉目娇俏,甚是喜人,唯独不假辞色,似乎不可亲近。念头又转到了萧分宜身上,论态度,萧分宜是可亲可敬,还带着一股和尚气的娇痴。自然此两女不可与她相提并论了。    “派二位送来这些东西,想必你家主人也要来参加本座的婚礼?”天者问道。    霍紫云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要来看一看唐僧何许人也。”    “方才所说飨宴大会……”天者挑眉问道,就算自己要吃唐僧也未必要大方的请这十里八乡的所有妖怪吧。    “哦,此事大王不是改了主意么?”霍紫云道,“莫非大王又……”    “你家主人久不出门却能将本座的事情了如指掌。不知你家主人是什么名号?住在哪处?本座要去拜访拜访,也好答谢她一番心意。”天者好整以暇道,“这西梁女国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蓝梦霞一笑,艳光乍开,“大王……”其声宛如黄莺,直入天者耳内。    霍紫云跟着也是一笑。    “我家主人就住在宝应泛光湖。”霍紫云笑说道,“而且我家主人还说倘若唐僧住在这里腻了,大王可以陪她去咱们那里走一走。这风景嘛,一处有一处的不同。”    天者觉得来人蹊跷,蹊跷之中又透着诡异,诡异之中还透着难以捉摸。    “时候不早了,我们姐妹俩已经完成我家主人的交待了。先请告辞了。”霍紫云与蓝梦霞二人优雅的对着天者行了一礼,便言笑晏晏的退了出去。    天者眸光追着那件吉服仔仔细细的逡巡了一阵,忽然站起身将这件吉服抖落开摊在桌上……不知道萧分宜会不会喜欢?原先自己还没打算过要搞这些名堂。不过再让萧分宜穿一身僧袍确实很扎眼,不如使个定身法,帮她换件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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