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师傅急了:“他跟我没有亲缘关系。”
“那又怎样?找借口的人在乎这个吗?”赵总经理见他气势弱了几分,得势不饶人。“你是过来人,当年石化子弟初中毕业不学无术,就因为父母是油厂员工,走后门就进来了。改革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割掉这些特例吗?”
黄师傅无言以对,赵总的话一句都没有错。
“他有天份,就多多培养。真是个人才,到时候再给他提薪嘛。再干得好,给他个管理岗位,一年二十万不少了吧?”
“行吧。”黄师傅终于缓了下来,“我去给他做思想工作。”
“老黄,人才靠的不是天份,而是教育和培养,教育和培养又依赖于纪律和规则。超越纪律和规则的人,无论本事多大,天份多好,注定不能起建设作用。”
“就你歪理多。”黄师傅悻悻而去。
“哎!”
“干嘛?”
“南方那边有个厂子空了个副总兼技术总监的管理岗位,你不考虑一下吗?”
“用不着。”黄师傅关门而去,留下空叹摇头的赵总。
待黄师傅出门,赵总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首都石油大学吗?”赵总对着空气打了个招呼,“是我呀。”
“这个老赵。”黄师傅隐约听到了什么,也猜到了什么,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进去。
恰在此时,赵露涵将茶水递了上去。黄师傅饶是年近五旬,却也是男人,只一眼便愣住数息。须臾,他尴尬的将目光露涵身上移开,端起纸杯。
“唉哟,哪来的小姑娘。没见过呢。”黄师傅尬聊一句,又傻笑两声,逃也似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露涵目送他离开,一头雾水。就在刚才,两人还像吵架一样,都不知如何收场。只是刹那间,便风平浪静,就像他没来过一样。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充满了某种感动,真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露涵。”身后一声女音冷冷传来。“通知,明天晚上团建,给你们实习生送行。”
“要喝酒吗?”露涵小声询问。
“明知故问。”女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消失在格栅之中。
团建是要喝酒的。晚上喝酒,赵露涵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今晚喝醉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你男朋友,今晚我接你。”我飞快的回复。
围绕着我的玻璃瓶子,好像穿了一个孔洞,凿穿它的却是个怪异的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黄师傅虽然不通情理,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无论如何,他已经竭尽全力,为我铺了一条路,虽然不是很好走,但总归是条路。
夏日夕阳,终于有了些温暖。有很多好人,就像阳光一样,在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这个世界的良心。
赵露涵给我回了一个笑脸,就如她的头像那样,纯洁清丽。
那,你的安全就交给我守护吧。
“我会牵着醉酒的你离开。”
赵露涵没有回复。可以想象,她会想起那天风沙眯眼,紧紧攥住我的时刻。收起书本,返回宿舍,翻出压在箱底,唯一的正装衬衫。
我要像真正的王子,优雅的扶着公主离开。
“你干嘛要在衬衫外面穿这么一件呢?”室友的疑问将我拉回现实。
“晚上会冷。”
“哦。”他摸着自己三个突出的下巴,心领神会。
“胡桃里酒吧在哪?”
“嘿嘿,离我们挺远的。”他取出肥厚手掌都差点抓不住的宽屏手机,大方的展示那个位置。
“六站啊。”我下意识的裹紧外套,在这么长的旅途中,只有它可以保护最底层的衬衫不会被各种污渍侵染,也不会粘上公交车那种洗都洗不掉的异味。“我出发了。”
“有事给电话,我接你。”
“知道了。”我从枕头下摸出50元钱,塞进口袋里。今晚很有可能要打车,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胡桃里是一家驻唱酒吧,我从来搞不清楚明星和酒吧歌手唱的有多少不同,只知道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可以去听的。
“打我电话。”赵露涵突然发来一条微信,附上了电话号码。
须臾,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沙般温柔的问候。
“老师您好。”
老师?露涵喝酒喝糊涂了吧?
“对不起,我跟朋友在外面,很着急吗?”
着急?
“喂……”我忧心的回了一个字。
已经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