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亭又把头低下来,目光落到李重山握剑的手上,他的手指弯曲用力,骨节棱棱,青筋可见。
他满怀憎恨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让她更愿意相信,他不是要救她活命,他只是想亲手杀了她。
李重山道:“柳公可愿听我一言?”
柳自平拱手道:“先生说就是。”
李重山道:“柳公不用取她性命,杀子之名总是不美,传出去也惹非议,只需将她逐出府中,从此以后柳家再也没有柳春亭这个人,任她自生自灭,就算她将来再惹出什么祸事,也与柳公无关了。”
柳自平点点头:“先生所言甚是,就按先生说得做吧。”
他迫不及待地转向柳春亭说道:“从今日起,你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会上告祖先,家谱中也会抹去你的名字,你在外头也不要再说你是我的女儿,听明白了吗?”
柳春亭低着头没有做声,看起来倒有几分失落。
柳自平冷哼一声,吩咐仆人道:“将她押出去,不准她再进门来,若是她敢硬闯,就直接杀了。”
仆人们垂头应是,忙扭着柳春亭出去了。
看来柳自平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李重山想,柳春亭不可能再回来了。
柳春亭被仆人们扔到了府后的树林里,他们也没有解开她的绳子,一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小姐保重”,便把她往地上重重一推,接着冷笑几声便走了。
柳春亭爬起来,挪到一棵树边靠着坐下,她闭着眼睛,想当务之急是先把手上的绳子弄开,她蹭了蹭背后的树干,磨得她背疼,这玩意儿能把绳子磨开吗?不管如何先试一试再说,她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离柳府这么近的地方,她睁开眼,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柳府,神情里流露出一丝刻毒。
柳春亭就这么在树林里熬了一夜,天色渐亮,她半寐半醒,冷得直抖,晨露深重,她头发上沾了一层水珠。
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似在犹疑。
柳春亭见到他却是一点儿都不吃惊,只问道:“你总算来杀我了。”
李重山抽出剑,走近她,柳春亭昏昏沉沉道:“杀吧,我只刺了他一剑,你利落点,别折磨人,我怕疼···”
李重山抓住她的肩,把她用力往前一按,柳春亭痛得“哎哟”一声,扭头骂道:“什么狗屁君子,这个时候还要欺负人!”
李重山冷冷看她一眼,一剑割开了绳子,又顺势把她往前一推,这下柳春亭可是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差点啃了一嘴泥。
柳春亭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怎么不骂了?”李重山站在后头,悠闲地看着她,问道。
柳春亭翻了个身,面朝上平躺在地上,对他一笑故意道:“不骂了,你帮我解了绳子,我们就两清了。”
李重山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
柳春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得意道:“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李重山立刻举起剑指着她道:“再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他杀的人比她多,拿着剑指她时也比柳自平看起来吓人。
柳春亭当真闭上了嘴。
李重山冷声道:“自己起来。”
柳春亭听话照做,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动作缓慢。
李重山看到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猜是被他打的伤还没好,他放下剑道:“你是因为我打了你一掌,才去找春桥报复的吗?”
柳春亭反问道:“你觉得呢?”
李重山没有说话,他倒宁愿她是,那样他就能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春桥说过,你迟早要犯下大错。”
“什么大错?”柳春亭满脸的不以为然。
李重山又被她惹起了气,他道:“现在还不算大错吗!?”
柳春亭没有说话,她乖觉了许多,会在意他的脸色了。
李重山望着她这幅无赖模样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骂她她难道就能改?
他问道:“今后你要怎么办,柳府已不是你的容身之处了。”
柳春亭说:“天下这么大,找个地方睡觉总不会太难。”
李重山道:“不知天高地厚。”
柳春亭笑道:“难道你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李重山狠狠瞪她一眼:“还敢嬉皮笑脸!”
柳春亭闭上嘴。
李重山道:“你这样的人,若是放任自流,定要走上邪路!”
柳春亭看着他。
李重山对她的恨和嫌一点儿都没少,他怨气冲天,不愿意和她再牵扯,却又因为身为正道的责任,无法真看她成了个祸害。
“柳春亭,我知你本性,不指望你成为一个好人,但是也绝不允许你再害人,若被我发现你再有任何一丝行差踏错,或对无辜之人犯下恶行,我一定会杀了你。”
柳春亭道:“收我为徒,你就能管我。”她试探地看着他。
李重山却不给她希望,断然拒绝道:“痴心妄想!我只有一个徒弟。”
柳春亭撇撇嘴。
李重山看她一眼,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柳春亭在后头看了片刻,笑一笑,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