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两个,愣着干什么呢,活儿都干完了?”远远地,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吆喝道。
唐尧脸白了白,忙拉着宁平知起身,一人握一把锄头,似模似样地干了起来。
等那人走远,唐尧这才吐出一口气,悄声道:“那人是外门的执事长老黄忠……离他远点就对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平知看着眼前依旧晃来晃去的红字,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唐尧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埋头奋力锄起杂草来。
日头正高,宁平知片刻便已是汗流浃背,双腿被热气腾得发软,他揉了揉缀满沉甸甸汗珠的眼睫,不小心蹭了点泥土在侧脸,便抬起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晨起时生疏束在脑后的发髻早已散开,几缕发丝黏在鬓边,愈发难捱。
看着那几行语焉不详的字,宁平知额角又抽痛起来,若是不激活这劳什子的系统当真要丧命,他该找谁去问呢?
宁平知看向唐尧,正欲措辞,却忽然听见旁侧传来一声喟叹:“我说诸位,咱们在这儿面朝黄土背朝天,说是进了仙门,与凡人又有何异?”
一人听后道:“我说陈老四,仙人都在内门五峰里住着呐。你若不想做凡人,也得有人家的本事不是?当年白真人一剑斩群妖,亲封镇魔渊,凭一己之力挽狂澜将倾,这才有了人间百世太平。若你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外门这一亩三分地早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喽。”
众人皆笑,忽有人道:“说起白真人,自一百二十年前妖族霍乱平息,白真人竟不曾再出过宗门后山半步,有一个传言……”那弟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有一个传言说,白真人,已陨落了!”
宁平知侧耳听着,却见余光里唐尧浑身一震,飞快瞟了一眼那说话弟子,又低下头,心不在焉地锄着杂草。
那弟子话音落后,几人间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一阵大笑。
“王麟,你整日都是从何处听来的无稽之谈,旁的也就罢了……白真人??你难道不知,一百年前白真人便已是渡劫期修为,何谓渡劫?半步飞升!放眼九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他会陨落?”
另一人道:“哎哎,你们莫要笑他,王师弟是新人,不知道也寻常。当今天下,灵气凋敝,仙道难昌,化神修士已是寥寥,白真人更是千年来唯一修至渡劫之人,如此仙道巨擘若陨落,归一宗怎可能无声无息?”
“正是,要论道听途说,我近来听到一则消息,应非空穴来风……”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名唤王麟的弟子脸涨得通红:“这些我都知道,我说的——”
然众人已至兴头,自无人再听他胡说八道。
“前几日我去城中采买,遇见了谢长老,你猜如何?果如传言那般,谢长老每年此时,都会亲手在城中栽下一柳……”
“月前掌门突破化神,那日雷劫你可见了?当真令人心神剧动,我只看了一眼,几目不能视……”
“不知赵真人何时出关,几年前偶然惊鸿一瞥,真人风采依旧……”
越来越多的外门弟子汇聚过来,分享各自所得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宁平知耐心听了半晌,从众人的聊天中听到了许多陌生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听到“顾烨”两个字。
“男主顾烨”若是主角之意,此人无论如何不该没人提到才是。
想到这,宁平知犹豫再三,轻轻扯了下身侧一名弟子的衣袖:“那个……请问这位师兄,可知‘顾烨’又是哪位真人长老?”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沸反盈天的灵田上空陡然一滞。
宁平知被许多双齐刷刷投来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不等他开口询问,那被他扯住衣袖的弟子仿佛见鬼一般,忙不迭扯回了自己的衣袖,落荒而逃。
宁平知愣愣又抬头望向其他人,谁料他眼神落到谁身上,那人便白了脸,低着头走去了一旁。
很快,方才还嘈嘈杂杂的人群散了个一干二净,就连一篱之隔的灵田都没了人影。
“这……”宁平知满心不解,只好向唯一还呆在原地的唐尧投去求解的目光。
唐尧却也是抖抖索索,他左顾右盼,望天看地,似乎生怕何处飞来横祸,半晌才白着脸道:“你……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个名字,日后可千万切记,切记莫要再提了!”
宁平知道:“此人难道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唐尧眼神复杂,低声道:“自然不是,非但如此,顾烨……”他猛地捂住嘴,瞪大眼四下望了又望,半晌才松了口气,改口道:“顾真人他……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凛若高山深雪,几非凡俗中人。”
“遍寻整个玄真大陆,再无一人能如他一般。”
唐岚神色既慕且惧:“生而筑基,十年结丹,二十年成婴,四十年化神,就在前不久,雷劫再至……渡劫期圆满,已是半步飞升!”
“白真人千年渡劫,而顾真人他,至今不过一百二十岁……”唐尧吞了口唾沫。
唐尧看了宁平知一眼。
宁平知莫名地眨了眨眼:“怎么不说了?”
唐尧脸上的麻子和嘴唇狠狠抖了一下:“旁人闭一次关的功夫,他已是玄真大陆与白真人比肩的修士,如此可怕的天赋,你竟毫无所感?”
宁平知更奇:“你们就因此而惧怕他?这有什么可怕?”
唐尧连比了两个“嘘”,急道:“小点声!小点声!!”
宁平知不以为意:“又不是真成了仙的仙人,难不成他还真能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