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气得青筋都在突突地跳,咬牙切齿:“趁着俺老孙还有些耐心,赶快把我师父老老实实地请出来,否则老子可不管你是哪条河里的泥鳅,通通一棍打死!” 小白龙提剑,冷漠一笑:“我已拜唐僧为师,自然由我来护送他西天取经,至于你们几个,我劝还是识趣些,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我坐在下面哇了一声:“那个小伙子说起话来,很是牛逼哄哄的嘛!”我转头朝土地公笑笑,“不过,我希望回头挨打时,他也能保持这种风骨。” “识趣?俺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穿开裆裤呢!” “你父王没教好逆子,那便由我来替他来告诉你,你这条泥鳅算老几!” 孙悟空一个跟头跃上云头横劈出一字马,手中金箍棒就朝那小白龙劈头而去,而那白衣少年手腕一抖,握着一柄寒光泠泠的长剑迎了上去。 我蹲在水潭前,疑惑:“土地公,取经什么时候是美差了?怎么大家都争相恐后地要去?” 土地公顶着一张红艳艳的脸:“这你就不懂了吧!就你眼前这几位,没一个底子干净,那手里积下的业障累起来能比阎王手里的功德簿还高。本来呢,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就因为唐僧西天取经得了机缘,不但能免除罪责还能戴罪立功,这种事只要不是傻子,谁不想占便宜呐!” 我摸着下巴,想着平日里师徒几个的相处模式,真的如同土地公说的这样吗? 然而就在下一刻,面前本来平静如镜面的水潭哗啦一声破碎开来,只见虎头鱼驮着昏迷的唐三藏冲上岸来:“不好啦,师父溺水啦!你们快来人啊!” 溺水?!我一惊,连忙提着裙子奔过去,果然见到唐三藏昏迷地倒在河滩上:苍白的脸,高挺的鼻,紧闭的唇,像极了将死之人。 我有些纠结地看着那和尚:临走之前忘记问大姐头了,若是唐三藏不幸挂掉了,那唐僧肉还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吗?拿不定主意,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猪八戒和沙悟净。 猪八戒继续照着镜子:“小可爱你看着我们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虎头鱼眨巴了一下那琉璃大眼睛:“就是啊,你快点儿!再晚就真的没气了!” 我结巴道:“怎、怎么救啊?” 猪八戒终于放下镜子,叹了口气:“啧,小可爱,你怎么一点常识都不懂呢?师父现在溺水都快死掉了,当然是扒开他嘴巴做人工呼吸啊!人工呼吸懂不懂?就是嘴对嘴送空气!” ……人、人工呼吸。 空气安静了三秒,我炸毛指着他们:“凭什么是我啊!你们合伙欺负人!” 虎头鱼摇头摆尾:“可现在我是鱼啊,嘴巴太大了包不住。” 猪八戒指着自己的脸:“二师兄我五官都打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人工呼吸?” 两人异口同声:“所以别墨迹了,快点儿!” 看着躺在地上的唐三藏,我艰难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抱着‘唐三藏要是死了,唐僧肉就泡汤了’的大无畏想法,破釜沉舟地俯下身去准备人工呼吸——然而就在嘴巴还差一根头发丝距离碰到和尚嘴唇的时候,我及时刹住了动作。 恨不得把脸凑到跟前近距离观察的俩人紧张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看着那微微撅起的嘟嘟唇,我咬牙切齿地默念三百遍: 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保持微笑直起身,我优雅地捋了一把头发,气定神闲:“哦,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就像这样——”我出其不意抬起胳膊肘,然后重重地捶在了玄奘的胸上! “噗!!” 本来还气息奄奄的玄奘鲤鱼打挺般坐起来,呕出一大口水。猪八戒和虎头鱼尴尬地相互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地抬头望天,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讨论着天气。 我握着拳头,微笑道:“师父,你没事了?需不需要我再来一拳?” 玄奘虚弱地捂着胸口,连忙摆手:“没、没事了,多谢小善你救了我,我真的没事了。”说罢,他还害羞地朝我无辜一笑,面容虽然苍白,但是却衬得剑眉星目几分呆萌好看。 猪八戒冲天上打得火热的俩人吼道:“大师兄,别打了!师父醒过来了!没事啦!” 我好以整暇地站起身来,看着玄奘微微一笑,笑得他神情一愣:“那么现在,你有事了!”话音落,在猪八戒仿佛生吞了翔的表情里,我将唐三藏再次踹回了水潭里——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当玄奘再次被沙悟净从水里捞出来时,小白龙被金箍做成的绳索五花大绑着,而我抱着头老实地蹲在一旁。 玄奘用力挤着自己湿透的衣服,见着这情形一愣,随即笑道:“小善你蹲着做什么,快起来啊!八戒,你把敖烈身上的绳子解开。” 猪八戒诶了一声,刚要伸手就被金箍棒毫不留情地抽了一棍子,疼得八戒哀嚎了一嗓子,手背立刻肿成了猪蹄样子。 我本来刚准备起来,又老老实实地蹲了回去。 玄奘啧了一声,微微皱眉:“悟空!” 孙悟空没好气地眄了我和敖烈一眼:“这两只就是妖怪,他们串通起来根本是想害你的。” 玄奘微微撇嘴:“他们没有害我。” 孙悟空不敢置信:“喂,这条泼泥鳅一声不吭地把你带到这水里,要不是我们,你指不定现在已经进了他的肚子!还有这小妖女,刚才可是她把你揣进水潭里的!” 我举手申辩:“我真不认识他。” 敖烈轻飘飘地眄了我一眼:“不过区区一个凡人,本太子根本不认识她。本太子是奉南海观世音菩萨之命,在此等候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取经人,护送他上路去西天。” ……我有些汗颜地笑了笑,果然,同样都是妖精,后台硬的说话底气都不一样。 八戒质疑道:“那你等就等啊,你把我师父拖进水里做什么?!” 沙悟嚷嚷道:“对啊,你说你是奉观世音菩萨之命,你有证据吗?” 趁着三个徒弟包围着小白龙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嘴架,玄奘一步两步然后蹭地一下挪到我身边,拉着我胳膊将我拉了起来:“都说让你别蹲着了,干嘛还蹲在这里?” 我有些懵:“可大师兄没让我起来啊。” 玄奘揉了揉我脑袋,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没关系,我让你起来就可以了。其实不瞒你说,你刚才生气的样子,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姑娘。”说这句话时,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满天星河的光亮。 我微微皱眉,他却转过身把帛书交给他们,淡淡道:“敖烈把我带到湖底就是为了确认我是否是取经人,而能确认他身份的帛信在我这里。我想让你们三个明白,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恶的,不是所有的仙佛都是正确的,不是所有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都是居心叵测的。” 在那句话里,我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孙悟空似笑非笑:“呵,算了吧,信任这种东西太贵重了,俺老孙可消受不起!” 玄奘没有理会孙悟空的冷嘲热讽:“以后,敖烈就跟着我们一起走。” 一旁白衣少年面含薄霜,一掀前摆跪下:“敖烈多谢师父成全。” 八戒看着帛书上的字眼:“等等,这帛上说的是做个脚力,你小子穿得这么风骚,把妹吗?” 敖烈翻了一个白眼,不做理会。 沙僧一语中的:“其实,二师兄这是嫉妒小白龙长得比他好看。” 孙悟空哼了一声:“正巧我们这里缺匹马拉行李,正好化作龙马驮着行礼和师父走上十万八千里,至于降妖除魔?你法力这么低,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敖烈眯了眯眼,拳头握得青筋颤现,骨节分明。 沙僧一阵见血:“大师兄这分明就是借着机会公报私仇。” 空气中的气压一下子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挠了挠脸颊,有些纠结地问道:“三师兄,你一贯喜欢说实话吗?” 凭他这张嘴,真不知道沙悟净是怎么把自己养到这么大的。 虎头鱼有些得意,摆了下尾巴:“我只不过是看不惯别人虚伪无比、恶心做作的一面。” 悟空转头:“老猪,今晚咱们煲鱼头汤好不好?” 八戒语气十分真诚:“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小师妹,今晚的鱼头汤分你一碗啊!” 我:…… 玄奘走过去,一人给了一个爆栗:“不错什么不错,整天就知道阳奉阴违使绊子、勾心斗角起内讧!我们是一个团队,就要齐心协力努力奋进,但是按照你们现在这种态度,等我们走到灵山得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孙悟空抖着腿:“你以为我想啊,一个筋斗云的距离,老子在陪你用两条腿走诶!” 猪八戒小声道:“散伙啊,散伙啊……快散伙啊!快散伙啊!!” 沙悟生两眼发直:“我曾以为流沙河的磨难已经够苦了,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敖烈则是一脸‘本太子身份尊贵,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别跟我逼逼’的表情。 玄奘说道:“为师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不管是做神做妖还是做人,都要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既然咱们组成了一个团队,那么到最后到达灵山的也应该是这个团队,一个都不能少。既然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十万八千里都要一步步走下去,永不放弃才能得寻正道,才能为天下苍生三界生灵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只听“咕噜”一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我。 我摸着肚子,朝玄奘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好意思,我肚子饿了。” 玄奘眨了眨眼,停下长篇大论:“收拾一下,准备开饭!” 八戒欢呼了一声就拉着沙僧去准备伙食,孙悟空凉凉地扫了我一眼,哼哼道:“原来你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起码可以让秃驴闭上他那张可以说死人的嘴巴。”说罢,他就拽着玄奘大踏步离开,“师父,陪我去撒尿!” 玄奘朝我眨了眨眼睛,又看向孙悟空:“我明明没尿干嘛要去!” 孙悟空看向我,对玄奘磨牙道:“你明明就有,走不走,不然我就在这里尿!” 玄奘转身拉他就走:“那我还是陪你去吧!” 看着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远,我低头轻笑,回过神来才发现原地只剩下我……和表情冷得跟十里寒川一样的小白龙。我朝少年尽量友好地笑了笑,然而换来的依旧是冻死人不偿命的表情,以及不算友好的试探眼神。我尴尬得手脚没地方放,只好说道:“那个,我也走啦!”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白衣少年蓦地出声,嗓音犹如从苦寒深海中的坚冰—— “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属于哪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