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新回到榻前时,帛锦昱已半曲长腿,给她让了道。
她拿着疏淤膏窝在榻端,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微阖双目,并无帮忙之意,只能怏怏地叹了口气,拧开瓷瓶,霎时便有淡淡的薄荷清香飘散开来。细白的手指轻轻一点,划出一小块药膏,但刚一覆到那紫红伤痕上,她就疼得“嘶”了一声,难以再下手。
小时候她磕着碰着都是哥哥们帮忙给上的药。
她嘴里嘟着气,干脆素手一横,将瓷瓶递到了帛锦昱面前。
帛锦昱的视线从那白瓷瓶缓缓上移,小姑娘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漫着委屈,云鬓微乱,他却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你就不能帮帮我么?”说着,她将那瓷瓶又递过去了一点,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帛锦昱牵过她受了伤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划出药膏,轻柔摩挲。
药膏清凉,时新却觉手腕一片灼热,她不自觉地想缩回手,但对上他的幽深眸光,只撇着嘴喊了声:“疼。”
“不疼怎么化淤,忍着。”
“忍就忍。”她皱着眉眼,咕哝着嘴,“凶死了。”
帛锦昱唇锋微扬:“你知道就好。”
话虽如此,但时新能感觉到他放缓了力道,慢慢地,药膏的清凉随着他的摩挲渗入肌肤,阵阵酥麻,竟盖过了疼痛。她另一只手覆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目光追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他手指修长,虎口和拇指指节处布着浅浅的茧子,留着征战沙场的痕迹。
想到那些关于他走马征戍的传闻,又想到清摇的担忧,她不禁痴痴笑了起来。
帛锦昱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还笑,不疼了?”
真是个善变的小姑娘,前一会还满脸委屈,抱怨夹着控诉,现在又笑得痴憨。
她藏不住眸底的笑意,努努嘴说:“没有啦,我是想到刚才在门口,清摇以为疏淤膏是给你用的,担心我让你受了伤,你说怎么可能嘛,我哪有这本事。”
“你没有吗?”可从来没人敢这般指使他。
“我有吗?”她不仅将问题再丢了过去,还煞有其事地思考了起来。
帛锦昱摇头不语,心想有没有这本事不知道,但她的确有这胆子。
合上盖子,将疏淤膏置在旁侧的案上,他懒懒地拍了下手边的玉枕,“过来躺好。”
躺、躺好?
时新心里顿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面红耳热地指着他,话也说得不利索了,“你你你想做什么?”
眸底映着她犹如惊兔一般的楚楚模样,帛锦昱眉峰微挑,薄唇含着玩味的弧度,慢慢将她逼到榻端,贴耳低语:“你。”
感受到她身体的颤动,他顿了一下,声音低磁蛊惑:“你想让我做点什么?”
酥痒袭来,时新“啊”了一声,蓦地缩回衾被,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劈头盖脸一顿骂:“流氓!”
“流氓?”这倒是新鲜的评价。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一泓深潭泛着寒星,“主动上了流氓的榻,还肖想流氓的胸,那你是什么?嗯?”
他声音森寒,但似乎这才是原本的他,传闻中的他,云淡风轻却又无比凉薄,让人不寒而栗。
时新被问得哑口无言,又吓得一动不敢动,眨巴着眼睛却忘了呼吸。
他指腹上移,拂过她的唇瓣,在她的人中上轻轻一按,见她猛地抽了一口气,他脸上的凉薄渐淡,揶揄取而代之,淡淡一笑:“没心没肺。”
时新余悸未消,闷闷嘟囔了声。帛锦昱只见她动了唇,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便问:“你说什么?”
“我是人。”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那人听到她倔强的嗔怨。
帛锦昱反应过来,忍着笑意再次拍了拍玉枕,“躺好。”
这一回,时新倒是没再说什么,乖乖躺下,只不过,滚到了最里侧,始终背对着他。
片刻后,她听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尔眼前一黑,他已熄灭了灯烛。幽暗中,她警惕地转动双眸,紧揪着自己的衣领,心砰砰直跳,气息也有些紊乱,但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而是手腕一热,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