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客人一溜烟全都跑了,桌椅板凳横七竖八满地都是,其中不乏遭到冲击,对折成两半的残骸。
铜壶瓷杯中的热茶洒了一地,袅袅水汽转瞬即逝,脚下地砖裂出道道曲直不定的裂痕,一脚踢开翘起的碎砖,掀起数不尽的烟尘齑粉,呛喉迷眼,用手扇了半天不见消散。
魏菀步伐疾快,踩踏碎砖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走近夜已乘身畔,二话不说,抬手就是漂亮的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魏菀甩了甩发红的指头,怒叱道:“夜已乘,你发什么神经?你下手再重些,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我的天,夜……夜公子。”张洛瑶檀口微张,双手捂住嘴,吓得半响回过神,暗叹魏菀是个狠人。
他们两人间的主导地位,居然是魏菀占上风,魏菀生的明艳脱俗,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可比起她张洛瑶起来,还差一大截,真不知魏菀积了几辈子的福,有夜已乘这般优质的未婚夫还不满足。
徐筠几句挑衅的话语,他既为之疯狂,又一次让夜已乘意识到,魏菀在他心中地位比想象中的还重要,也更为了解他在魏菀心目中有多渺小。
屋内光线暗淡,夜已乘不闪不躲孤身站立,重心偏向一侧,大半张脸陷在阴影之中,唯独脸颊嘴边一片红肿渗出血丝,尤觉冷寂。
实际上,从小到大,挨个魏菀的打骂并不少,所有伤痛加在一起也没这般刻骨铭心。
夜已乘切肤体会到,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意味,不怪魏菀,是他自顾自厌恶她,又自顾自喜欢她,到现在,又自顾自的收理终究无果的恋情,准备扼杀在萌芽期。
面颊不感疼痛,痛的地方仅有心尖,仿佛在向外渗血,一滴,又一滴,很快抽干全身血液让他痛不欲生。
他忽的抬头,一眸子扫来,隔着几缕墨发隐见悲戚之色。
魏菀一滞,莫非是她下手太重,他眼帘泛红,是要哭了?
“没错,一直以来,全是因我精神错乱。”夜已乘几度欲开口,万分艰难抬动如有千斤的嘴角,自嘲一笑,“放心,以后不会了。”
夜已乘说完,深深看魏菀一眼,下定决心后,失魂落魄拖动沉重脚步,消失在人群中。
“夜公子,等等我!”张洛瑶拎起裙角,莲步轻巧追了上去,依照她的经验,当一个人感情受挫时,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嘘寒问暖,细心抚慰受伤的心灵,让他认识到她的温柔善良,乘虚而入取而代之不是难事。
如此一来,室内只剩下魏菀和徐筠二人。
徐筠失去所有气力,靠在墙角瘫坐在地上。
“你看,他对你的执着不过于此,如果是我,可就不一样了。”徐筠疼的话语全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每说一句都要停个几息,他一边说着,一边扶墙缓缓站起,腿脚不利索,身体只能半弯着。
“徐筠,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打了夜已乘一耳光,既是站在你这边。”魏菀冷哼一声,他脱力站不直,来到徐筠身侧正好与她同高,魏菀将手举到徐筠的脸旁,手背一下又一下轻打在他肤质细腻的左脸,朝他耳边小声说,“我看不惯他,更看不惯你,我们今日第一次见面,就惹出一堆事来,你有什么资格激怒夜已乘?”
“我对魏姑娘一见钟情,是否有资格?”她张狂且富有侵略性,与寻常女子皆不一样,是一个有意思的女人。
“别搞笑了,一见钟情?”魏菀鄙夷,她最不相信的就是俊俏公子哥口中骗女人的鬼话,“我和夜已乘打小在一起生活,也没见得互生情愫,不好意思,我不像其他娇滴滴的小女子,会被你的金玉其表的外在和甜言蜜语轻易哄骗。”
“我徐筠看起来轻浮跳脱,嗯……可能也的确如此,但我能够发誓从不说假话,魏姑娘戒备心不小,恐怕直接对你说‘喜欢’二字也不会相信,我倒是开始理解夜已乘的心境。”他说着,逐渐变得郑重,不再嬉笑。
“每个负心汉起初说的都和你一样。”魏菀嘴上这样说,心里泛起嘀咕,小说里徐筠的人设是从不说假话没错。
“救你一命的恩情是时候偿还了,你穿着气度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茶馆内所有损失算在你头上,从此咱们两清,听懂没。”魏菀吩咐完丢下徐筠,不再多待。
魏菀听不见,徐筠视向她的背影,自语道:“这点我不认同,救命之恩,需用一生偿还——”
五日后,深夜。
这几天,夜已乘彻底避开魏菀,两人同住在一个客栈,但不论吃行再无交集。
魏菀不在意,他爱生闷气有一天能把自己气死才好。
夜里,魏菀裹着薄被睡得香甜,蓦地,‘咚——’沉厚悠扬的撞钟声如同在耳边响起,一个鲤鱼打挺垂死病中惊坐起。
“发生什么了?”魏菀一脸懵逼,还以为做了噩梦,又见黑暗的屋中有朦胧白芒闪烁,点起一盏油灯一看,原来是试炼令牌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