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远处的农家小院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临近饭点儿,地里干活的村民扛着锄头回家,可也不用羡慕,每家每户做菜连香味都飘不出来,锅底子能蹭上一星半点的油花,都算是女主人做饭大方。 周家院子,张茉莉扒着厨房掉了一半的木门问:“妈,今天中午吃啥?” 柴凤芹的大马勺敲敲锅边:“菜团子和碴子粥。” 村里的厨房角落都有一个节约箱,做饭时把量好的量再抓出去一把,每天省下一勺,积少成多,每个月可是能省出好几顿的饭量呢。 柴凤芹看了看小儿媳期待的小眼神,眼珠子都快黏进锅里了,她叹口气,伸到节约箱里的手又收了回来,往锅里填了一把玉米碴子,小儿媳妇能吃,今儿让她多吃一碗吧,免得嚎嚎。 张茉莉跳门槛进了厨房,她往前凑了凑:“妈,我帮你捏菜团子。” 柴凤芹赶紧护住了盆:“你快出去,等着吃饭吧。” 可不敢让张茉莉沾手,她要是进了厨房,只怕不干活干盯着这点吃食,柴凤芹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马齿菜和芥菜切碎菜板子剁的邦邦响,柴凤芹麻利的把菜拢到一边,又开始和面,玉米面也舍不得多用,她在里面掺了不少豆渣,豆渣口感粗,吃起来剌嗓子,可日子过得困难,没好东西能吃,现在好歹能吃个半饱,要是换做以前,还得挨饿哩。 这么想着,捏好的菜团子下了蒸锅。 小儿媳妇欢快地去了院子玩,柴凤芹忍不住摇摇头,已经结婚一年多了,这孩子还是傻里傻气的。 柴凤芹心里想,当初自己儿子帮老师仗义执言,后来村里分地当家的又得罪了上面的人,老江丢了村长的官,现在就是大队里的文书,村里人见风使舵,以前给小儿子说媒的人都踏破门槛了,现在可好,一个愿意嫁的没有,眼瞧着孩子岁数越来越大,万般无奈之下,她做主给娶了老张家的老幺,老张家是富农成分,愿意结亲家的也不多,再加上他们家的老幺是出了名的能吃饭,这饥荒年月的,各家就更不愿意娶了。 茉莉这丫头心眼子好使,人单纯好相处,除了傻了点也没啥别的缺点,不是搅家精那类的性格,要说搅家精,自家的老二媳妇可就挨边了,就拿吃饭来说吧,小儿媳妇胃口大,每顿饭都比别人多吃一碗,别人啥也不说,老二媳妇闹过好几次了,说自己不公平,但她咋不想想,小儿媳妇干活有劲,下地干的活计还是她的三四倍呢。 柴凤芹胡思乱想间,张茉莉去了院里的井里打水洗手,初秋天气冷,冰凉的井水直扎手,她咧咧嘴,洗干净的手往土布衣服上随意抹抹,这一幕刚好被她二嫂苗红红瞧见了。 苗红红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牵着俩孩子回了里屋 。 张茉莉哼着小歌,只当没听到。 现在日子最舒心了!张茉莉使劲吸口气,虽然说吃不饱穿不暖的,但一家人平平顺顺在一起,比啥都强。 重活一世的她,极其想得开。 要说上一辈子,她能嫁给江文恒,连她亲爹都直叹气,说委屈江文恒了,按照村里人的说法,要不是因为老江家和落后分子打上连连,那么俊的小伙子,咋不得娶一个聪明漂亮的媳妇? 这年头高中生还是很稀罕的,江文恒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这样的家庭,多少姑娘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嫁,如果不是江家有了变故,恐怕她也嫁不进来。 可张茉莉并没有珍惜。 上辈子她和江文恒倒是过了一年多琴瑟和谐的日子,当时她觉得,这种和谐只是她一厢情愿,江文恒那个人,面冷话少,常年连个表情都没有,跟庙里供着的佛像似的,咔嚓下二两土也不带动一下的。 和那样一个人生活久了,张茉莉就厌倦了,村里有感情好的小两口,整天在一块黏黏糊糊的,张茉莉羡慕的紧,可她一回家,就跟抱了一个冷水瓶似的,晚上在床上确实会动动,偶尔发个声儿,但穿上衣服就又恢复原样了。 大队里的女同志都偷看小说,张茉莉也偷着看,人家书里面的夫妻,根本不是她们这样。 日子本来也能平平稳稳的过着,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这件事让她送了命…… 离魂那会儿她飘在半空上,江文恒过来奔丧,哭的比女同志还梨花带雨,戏台上的戏子都没他那么动情,江文恒抱着她的尸体不撒手,就这么守了两宿,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张茉莉和他过的这两年,都没这一次说过的话多。 离魂的张茉莉听不真切,只隐约听见两句什么:你快点醒过来,咱们好好过日子。之后她也晕了。 等张茉莉再醒来,就是躺在老江家的土炕上,夜深人静江文恒伏在自己身上运动呢。 重生也不会挑个好时候。 又过去了一个礼拜,张茉莉才渐渐接受了现实,她好像又活了,回到了结婚后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