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欣喜后面竟是个天大的陷阱,当然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即使她事先知道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之曼心里的喜悦大过该有的谨慎,她甚至因为刚才的想法而变得紧张,她低头绞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手心微微出汗,坐得端正笔直,如果这是一个机会,那么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林氏的垂青。 林莫不动声色地观摩了她神色变化的整个过程,她知道乔小姐心里着急,但是她不急,一点都不急,她早已阅人无数,修炼得跟只狐狸一样老奸巨猾,她像一个蛰伏的猎人,等着猎物出动,之曼在她面前,根本就是单纯得冒傻气。 林莫慢悠悠地用小银勺搅拌着她的咖啡,脸上是似有若无的一抹笑,那俨然就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游刃有余,将火候掌控得分毫不差。 相较于林莫的慢条斯理,之曼觉得坐立不安,她心里太渴望有一个良机出现,所以她才会如此沉不住气,如果这是一场谈判,她压根不知道她的筹码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她的内心煎熬地像无数只蚂蚁在爬。 可是她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莫看了看她,耸耸肩,笑着轻哼了一声,目光直视着她,眼眸暗邃沉沉,那眼神里蕴含着无限复杂的情愫,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让人捉摸不定。她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乔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们来谈一场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之曼下意识地咬着嘴唇问。 “一场能挽救左氏产业和左母性命的交易” “好”之曼想都没想,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么干脆?”林莫牵扯了下嘴角,说着轻蔑的话,她随意地往后靠了靠,伸手从包里摸出一个ZIPPO打火机和一只细长的香烟,点着了火,优雅地夹在食指与中指间,轻轻吸了口,对着左曼吐出淡淡的烟圈,随着烟圈的慢慢扩散,她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即便是以你的命来谈这场交易,你也说好?” “好”之曼忍着讨厌的烟味在她耳边穿梭,果敢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她回答得依旧很干脆,坚定如铁,视死如归。 林莫愣了一瞬,抿了抿唇,抑制住心口的异样,笑容嘲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将你的命留着,无论如何,毕竟活着还是有趣些” 对某些人来说,折腾得别人生不如死,确实是有趣些。 可惜,这个时候,之曼是听不懂她这话里深含着的意义的。即使懂又能怎样,为了左家,她统统都能接受。 。。。。。。 。。。。。。 深夜密谈仍在继续,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个女人之间已悄然拉开序幕,至于这场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那晚的上弦月知道,满天的繁星知道,静谧的花团锦簇知道,温柔缱绻的流水知道,煮沸的茶水知道,林莫知道,乔之曼也知道。。。。。。 哦,对了,桌上摊着的白纸黑字的文件最后归纳了一切。 这文件的末尾是她和她手写的签名,林莫眯起眼睛打量着乔之曼的签名,修长的字体浸润了力道和柔道,可谓刚柔并济,娟秀俊逸。她的眸子顿了顿,有刹那的失神。 之曼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虚弱疲惫地靠坐在椅背上,今天晚上的谈话几乎耗尽了她半生的精力,然而她深邃清澈的眸子在这个黑夜里却透着异常坚定的光,目光不再茫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心安。 她尚来不及舒缓片刻,一张照片被推到她的面前,她起身前倾,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一张男人的脸冷漠疏离,犀利的眼神像把利箭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纸背向着她无情地刺过来,之曼无端地觉得心里一凛,寒毛顿生。 之曼咬了咬嘴唇,无声地接过这张照片,直接塞进她的包里,没有多瞄一眼。 “记得及时销毁”,林莫扯了扯嘴角,“好心”提醒道,“还有,祝你好运!”,她起身朝之曼伸出右手,之曼看了看她,站起握住。 后来,之曼起身离开时,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她自始至终都很疑惑的问题,她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是我?” 她不相信,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刚刚凑巧。林氏明明已经拒绝了左景风,却又主动找上她,难道仅仅因为她的长相? 林莫懒懒地斜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淡淡的烟圈渐渐地漾开,她抬眸盯着之曼看,扬起轻谩的一丝笑,轻飘飘地吐纳,“因为你的美貌,使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之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最不屑的外在却成了如今这场交易中唯一的筹码。 还真是。。。浅显世俗。 她也毫不怀疑。 回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了,夜色深浓,丝丝凉意入怀,她连澡都懒得洗,甩了包直接跳上床,晚上的这场谈话简直耗尽了她毕生的精力,现在整个人虚脱地要命。 这几年她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少,即使待在左家,她也很少开口。景风待她很好,虽然左家的光景越来越暗淡,但是他依旧将一切大小琐事替她安排好,将她捧在掌心里当个公主来呵护,后来她才知道,景风送她去学画画的钱都是找别人借的,亏她那时还傻傻地后知后觉,迟钝地不觉得家里有什么不正常。 晚上与林莫间的谈话实在让她有点疲于应对和不知所措,林莫言语之间的尖锐和犀利简直快让她招架不住了。 之曼总有种错觉,林莫看她的眼眸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的神色,并不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该表现出来的情绪。 不过到底是什么,她参悟不透。反正总觉得怪怪的。 之曼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累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合过眼,但即使是这样,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起来了。 起来得收拾东西。 她搬出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打开衣柜,里面一排排的衣服全是景风替她添置的,对着这些质地良好的衣物她兀自出了会神,随后轻轻摇头叹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因为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左家的。 她重新将行李箱放好,在地上找到她刚才甩掉的包,打开就塞了一套换洗的内衣和一套蓝色及踝的长裙,其他什么都没带。 之曼抱着她的包坐到床上,视线最后一次一一浏览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在心里跟他们一一告别。 左家的这套复式别墅购置于左家最风光的头几年,虽然老旧了点,但是地段却是极好的,依山傍水的格外清净,再加上近几年来房地产的腾飞,价格早就翻了几番,一开始她就建议景风先将这座别墅出售凑点钱还债,景风不肯,说房子卖了一家人连个像样的落脚的点都没有,不忍心让她跟着受苦。 后来景风的妈妈得了急性肾衰竭,景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急匆匆地想将房屋出售的信息放到中介去,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一家中介愿意挂牌,到银行询问,才知道这座别墅已经被冻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情况已然将左家逼到了绝境。 突然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将之曼正发呆的思绪扯了回来,她诧异地起身推开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怔怔地望得出神,伸手出去摊开掌心,接下一片雨丝,然后将手指缓缓收紧,握拳。 就这样吧,景风,各自珍重。 再见了,景风,再见了,左家。 此去一别,应是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