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谁人生死各交判　　这一夜顾北望没能睡着。想起来临睡前季未归将自己的铠甲、令牌与青执剑送来时所说的话：　　“我已将医馆交付给向九节了，信是连夜送去的，明日午后他便来接手我的医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之后有很长的路要走。若你不愿带我一同上路，我也可自行投军。”　　临离开房间前，她又道：“夫唱妇随一话，绝不是戏言。”　　平心而论，顾北望很高兴自己心属之人刚好也对自己有意。但他清楚战场之残酷，场面之血腥，万万不愿季未归在那样的场面中出现。即便是陪伴，他也希望是与她在花好月圆、莺啼柳绿之时，而不是乱世之中。　　季未归的倔脾气一旦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她决意随军，那么他顾北望便绝不让任何人伤她一根毛发就是！　　隔壁躺在榻上的人同样难以入眠。从救回顾北望那日起，季未归就已决定随他而去。曾经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让他就那么烟消云散地消失在面前，这一次绝不！　　　　同夜，星月不明。　　诸葛县的守城兵睁大了眼睛，生怕出现可疑的动静。他们小小的诸葛县竟然熬守了这么些时日，想来不是云南军有多么可怕，而是先的城守太没骨气！　　由此想来，守城兵又更加挺直了腰板。　　可惜就在他方才出神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已然猫进了城中，其前进之方向赫然县守府邸。就在守城兵接换班时，一道黑烟汹汹朝天而去，紧接着火光乍起，被惊起的人见此当下高呼：“不好了，走水了！县守大人家走水了！”。　　一时之间，临近的将士民众都慌忙着救火。也正是此时，离城不远处出现了一路军队，不声不响地迅速地靠近着城门。内忧外患齐齐而来，守城将霎时明白是被云南军潜入城中，遭了暗算。想起素日里县守的教诲，守城将一把抽出佩剑，扛上旗帜，冲天嘶嚎：“兄弟们，咱们遭人暗算，就算死，也要为家国大义而亡。跟叛军拼了！”　　城中将士与云南大军相比寥寥无几，却倒也都是明是非的热血男儿，早就听说云南军过处尸横遍野，倒不如拼死一搏多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走得舒坦些。　　如此这般，群情激昂。甚至固留城中的民众也拿好刀锄，皆知今夜注定生死一念了。　　城门被人从内打开，这支云南军才踏入大门，就遭遇上守城的将士民众。顿时，喊杀声此起彼伏。　　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长矛刺进血肉的声音、兵器与兵器相碰的声音，断手脚哀嚎的人、闷声倒地的人、使力挥刀吼出声的人。厮杀的人眼睛都充了血，敌我混战中也会杀伤自己的人，但这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破云崖上，东方仲也望着似乎就在不远处的火光，面无表情。　　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走到他身后，低着头恭恭敬敬开口：“姑娘睡熟了。另外，出去的人回来了。”　　话音才落，又是一抹身影出现在女子身旁，同样低着头恭敬回话：“县守全家葬身火海，事发突然，皆在睡梦中，而火势太猛无一人生还。”　　回完命，两人皆安静等待前面的人发话。若季未归能见到这一幕的话，会发现此二人身形声音皆颇为眼熟。　　东方仲也始终目视前方，在夜色中抬起唇角：“甚好。可知怎般回月儿了？”　　女子低眸：“是。”　　“退下吧。”　　二人齐声应“是。”　　再看那边火光又更熊了些，远远传来的刀剑厮杀之音却在渐渐消弭。一场战争就这样在夜色的掩盖之下乍起又乍没，勇敢的人死在了拼搏的路上，胆小懦弱的人活在恐惧的阴影和灵魂的折磨里。刀光剑影之间，生死判笔交在了举起武器的人手里，是重于泰山的死，还是轻于鸿毛的生，人各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