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临实验中学是醴临市的一所市重点高中。学校共有教职工215人,学生1254人。其中有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400个人左右。每个年级3个文科班,6个理科班,1个新疆内高班。 今年年底醴临实验中学将要迎来全市统一的中小学达标检验。达标检验对每一个学校都极为重要,如果没有达到标准,以后学校的资金投入、招生规模都会大大地受限制。所以学校领导极其重视,从接到通知开始,就不停地给在校职工和学生们做思想工作,希望全校所有人员众志成城,顺利达标通过。 由于醴临实验中学算是一所老学校,很多资料都不全。所以学校领导一下狠心,趁着暑假放假,让学校所有职员和学生都来学校,把学校该配齐该整理的所有资料在一周内整理完。 这天上午他如常来到学校图书馆整理达标所需的资料。学校的所有的纸质资料都在图书馆。已经连续工作三天了,还好大家都手脚利落,工作即将到尾声。 他走进图书馆,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了。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他走向分配给自己的工作角落。今天的任务是要把学校这些年所有的杂志分类放好,做好标记,并且摆在相对应的书架上。 埋首工作三个小时后,他抬头看了下钟,时间到了。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腰酸背痛,真不容易。 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他也准备走。门口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照片和档案资料。都是学校这些年所有人在不同时期和场合拍摄的照片以及他们的个人档案及资料。 他在路过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谁都没有料到,正是这简单的一眼,让平静的醴临实验中学陷入了腥风血雨当中。下半学期一开学,就有老师和学生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 凶手是谁,凶手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一时间,醴临实验中学所有老师和学生人心惶惶,如履薄冰。他们不知道他们熟悉的周围谁会是凶手,也不知道凶手的动机是什么,生怕下一个遇害的是自己….. 今天是正式开学第一天,早上还有升旗仪式,任何人不得迟到。为了改变暑假晚睡晚起的作息,昨天中午张莹特意没有睡午觉,晚上9点多就上床睡觉了。但今天早上闹铃响了半天,她愣是没听见。 真像是大常说的那样,她的睡眠质量真是无人能敌的。入睡快,睡眠深。除非地震火山之类的,一般很少有人能够干扰到她睡觉。 刺耳的闹铃响了足足两分钟,张莹才突然如梦初醒般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抓过闹钟,一看时间,还行,没睡过头。她大舒了一口气,然后迷迷瞪瞪地把屁股挪到床边,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光着脚丫朝卫生间走去。 原来刚才一直在做梦。她梦见自己上班迟到了,居然还是没穿鞋子出门的。到了单位才发现,她不是去上课的,而是去考试的。正好是考她最差的那一科——数学。结果当然是她一道题也不会做。看着周围坐着的大常,蒋坤,沈思,杨静都陆陆续续交卷了,她在一边抓耳挠腮的,着急得不行。 还好醒了。怎么总是梦见在考数学?真讨厌。她当年就是数学太烂而不得不走了艺术生这条道路,学了美术。直到现在她看见教数学的同事,她内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深深的敬佩。 她感觉眼睛依然睁不开,没有重心撞撞跌跌地走向厕所洗漱。用冷水洗过脸之后就清醒多了。 张莹看着镜子里瞪着大而无神的眼睛的自己,算了算,今天周一,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嗯,还行,不会太累。想着教那帮学生美术鉴赏,其实就是和他们聊闲天。这种非考试科目的课程,学生们完全不在意,上课也很随意。学习好的可能会自己写作业,学习不好的就会和相互聊天或者和老师聊聊八卦什么的。自己主要维持好纪律就行。 刚上班那年,还不适应学生在她课上这种散漫的状态,好几次还和学生生气。后来大常、蒋坤、沈思以及她办公室的刘园老大姐一直开导她,正确看待,她也就渐渐习惯了。 现在上课基本是前15分钟,她把一些觉得重要的,学生们应该知道的美术知识哄着学生看下去。期间必须提前准备,设计好各类视频和PPT等教辅,否则就根本吸引不到学生的注意力。然后剩下的时间,她就带着学生随意地欣赏任何和美术相关的东西,或者和学生聊聊天。 现在大部分学生从小就接触各类信息,什么都知道,而且可能因为进化的原因,一代比一代聪明。张莹所任教的高二大部分班级,除了九班新疆内高班纪律比较好以外,其他班级,用其他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学习不行,其他什么都行。而且学生们在这种小学科课上很放得开,什么都愿意和老师说。所以张莹关于学生之间的各种消息特别灵通,基本什么都知道。有时候上课特别开心,和学生打成一片。现在上课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轻松了。 她护完肤之后走到卧室,打开衣柜,把排在最前面的那套搭配好的衣服拿了出来。今天周一,应该穿那件鹅黄色T恤加卡其色九分裤了,下面搭配黑色坡跟乐福皮鞋。 她快速穿上衣服,随便拢了拢头发,扎个小辫便出门了。 说来好笑,每次区里美术老师们一起教研,她总觉得自己的气质不像个美术老师,更像个教理科的老师。因为她经常是衬衫配牛仔裤,再穿一双平底或者坡跟的乐福鞋。她不太会打扮自己,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忙于自己的小生意,基本没有时间管她。她要听话、懂事、节省、会干家务还要成绩好。哪次成绩考得不好了,脾气暴躁的父亲可能就会一顿揍。直到高中了,父亲才没怎么动手打她。所以上大学、找工作她都没有选择跟父母一个城市。她知道父母是爱自己的,自己也是爱父母,只是,和父母就是亲近不起来。 上大学她才生平第一次蓄起长发,也慢慢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过她就是钟爱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反观其他美术老师,都是大长裙子,长发飘飘的。空闲的时候聊聊色彩搭配,喝喝咖啡。而她却独独喜欢看悬疑惊悚小说,吃麻辣烫,大大咧咧的,喜欢哈哈大笑。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没有对象的原因。 她住的那个小区就在学校后身。她住顶层,6楼,当时就是因为离单位近,她才选择这个地方。她房间正对着学校操场。 刚踏出小区那破旧的、里面大部分砖头都裸露在外面的大门,张莹看见这条街上基本是自己的同事。 马路对面是张萌老公,他矮矮胖胖的,挺着个大肚子,他差不多每天都把出租车停在离校门口最近的地方,然后坐在出租车里吃早点。张莹一直觉得他配不上美丽优雅的张萌。远处瘦弱苗条的叶佳老师正背着她限量版的香奈儿包包款款而来。张莹知道学生背地里都称呼她为百变女郎,因为她的衣服每天是不重样的,而且都是死贵死贵的。高一年级的年级组长申士成正左手叼着烟,右手指着面前的那碗豆腐脑,冲坐对面的董成和邵兵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的大肚子一鼓一鼓的,张莹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口水在四处飞。想起学生们背后都喊他申土豆,张莹就觉得忍俊不禁。学生们怎么那么会取外号。 最搞笑的的是,学生们评选出来了校园最丑的三个老师,根据她们三的姓名,还取了个团体艺名SHE。S是史双老师,老年教师,现在在学校图书馆,广东人,普通话不怎么标准,个子非常的娇小,估计1米5左右;H是指何飞老师,教语文的,身体比例特别不对称,脑袋尤其大,基本都与肩同宽了;E是指刘园老师,她和张莹一屋,教高一年级的美术,脸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坑坑洼洼的,都是小孔,而且皮肤特别黑。她们三由于年龄相近,关系比较好,每天中午几乎都是一起聚在刘园老师的办公室吃饭。每天下午一点半,张莹回办公室上班时,看见她们三在一起,想起学生取的这个外号,她就想笑。 学生们第一次告诉她这个艺名时候,她差点没忍住,憋成内伤地教育学生不能在背后随便给老师取外号。后来第一时间和大常,沈思,杨静,蒋坤几个人分享,几个人顿时全笑喷,说现在学生的眼光真是毒辣,嘴也是真毒。 当时大常赶紧问张莹:“他们有没有给我取外号?是什么?是不是叫我冬瓜常?”大常中等身高,有点微胖,手臂都是粗粗的,大嗓门,而且经常是一头板寸见人。从小到大都有人因为她的发型和身材而叫她冬瓜常,她倒是习惯了,不介意。 张莹赶紧抱着她肩膀安慰到:“没有啦,学生们都挺喜欢你的,和我们一样,都是亲切地喊你大常。” “我更希望他们在背后偷偷叫我女神。”大常顺势抱着张莹的腰,把脑袋枕在她肩上。 “你没戏了。沈思才有这个待遇。”一旁1米78的体育老师蒋坤毫不费力地把大常从张莹身上拉了出来。 “你说错了,他们从来不叫我女神。张萌才是女神。他们一直都是叫我沈姑娘。”沈思当时躺在张莹办公室的沙发上,懒懒地说。她是标准的白富美,第一天上班就开了一辆奥迪A6过来。人又美又瘦,她平时要不就是健步如飞地在各楼层飞走,要不就是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如一滩烂泥。学生们喜欢她,但是又怕她,因为她凶起来也凶得不得了。她刚进单位三年,是学校的团支部书记,现在已经算是学校中层干部了。平时单位的姐姐们说起她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一句:“沈思嘛,人家跟咱不一样,人家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刚开始张莹和她也不是特别亲近,觉得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是她见沈思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诺大的办公室玩手机,最主要的是沈思总会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零食,而且碰见张莹就会热情地邀请她去吃,后来才慢慢亲近了,顺带着大常、蒋坤和杨静慢慢地组成了五姐妹小圈子。 “估计就咱们两没外号了,蒋师。有的学生会喊我杨姨,我不喜欢,把我喊得太老气了。”一边的杨静抱怨道。平时她话比较少,也是典型的劳模。她是他们几个结婚最早的一个。和追了她大半年的高二年级组长谢军结了婚。结婚之后就比较少地参与五姐妹的各种活动了。 其实张莹知道学生们背后喊蒋坤为阿凡达,因为她长得又高又瘦,颧骨突出,和阿凡达还是有些许相似的。如果她知道这个外号,估计会生气,张莹暗暗想到,所以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倒是她们几个经常取笑蒋坤为“养生坤”,因为她一直以来很注意养生,老是批评其他几个人的生活饮食习惯。不过张莹不敢把学生们背后喊她“阿凡达”的外号告诉她。她向来是一个比较顾虑别人感受的人,所以当时她只是和她们几个一起劝杨静说学生们喊她姨是表示对她的认可与亲近。 “我知道,所以我不生气。看你多好,学生们背后叫你可爱莹。” “错,我教整个高二年级的美术,一周就给他们上一节课,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我姓什么。他们走在路上碰见我一般都喊我为美术老师。除了那一部分报我的校本课的同学。他们倒是有喊我可爱莹的。那部分同学真的是很扯,什么都跟我说,有时候还跟我打听其他老师的八卦,人小鬼大,机灵得很。” 张莹认真一算,她们五人小分队真的是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她走到她经常去吃的那家面馆,刚点完面,随便回头看看时,就看见大高个蒋坤站在对面早点铺冲她使劲摆手。她赶紧一路小跑过去。 还没跑到蒋坤面前,就听到她又老生常谈地教育她:“张莹,你肯定又是吃辣鸡面了吧。跟你说了,早上不要吃太辣的,刺激胃,看你脸上的痘痘,一直没消过。早上最好就是喝喝粥什么的。红豆薏米粥还有绿豆粥都挺好的。我给你买一杯。” “不要了,我买完豆浆了。养生坤,快点吧,一会儿赶紧吃完进去,你不是还得先整队吗?你得抓紧了,马上迟到了。”张莹催着她。 别看蒋坤个子高大,平时最小女人的就是她了。而且干什么都是磨磨蹭蹭的,经常在全体会等各种场合看见她低个头,急匆匆地赶过来。 催完她后,张莹赶紧回自己座位坐下来吃面了。她看了看手表,七点半了,得快点了。一会儿还得回趟办公室放包,可不能拿着包去升旗,要不领导一看就知道是来晚了。 校门口有两名学生在执勤。门卫蔡叔戴着一副墨镜站在门外,盯着进来的人,张莹笑着喊了声“蔡叔早”,便匆忙进来了。 孙校长正不苟言笑地站在门口,看着进校的每一名教师和学生。孙校旁边分别站着胡师傅和田师傅。田师傅又瘦又小,头发都秃顶了,站在校长旁边,虽然岁数差不多,但是感觉都能当校长爹了。另外一个胡师傅,胖乎乎的,关系近的都称呼他为胡萝卜。 这个时候,张萌匆匆忙忙眼不斜视地跑了出来,看见张莹在门口,热情地喊着“来啦,张莹。我把手机落在我老公车上了。” 张莹一边冲校长点头微笑示意,一边告诉张萌,“萌萌姐,不用跑,还来得及的。” 校长看着张莹点头微笑,感觉他正要拉着张莹聊两句时,后面传来申土豆的声音“孙校早上吃了吗?还要不要再吃点。”张莹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向来不喜欢和领导打交道,平时看见领导恨不得掉头就跑。她进楼前回头看了下,申土豆正手舞足蹈地像孙校说着什么,董成和邵兵站在一旁不住地点头。门卫室里,和往常一样,总务田主任正一个人坐在那边,进来一个老师,他便低头在考勤记录本上划一个钩,时不时地低头看下自己的手机。 到操场升旗时,张莹按照队形依然站在刘园老师后面。学生陆陆续续地从教学楼下来了。主席台上,行政组领导已经都就位。孙校不苟言笑地坐在正中间。他面前醒目地摆着一个红色的不锈钢杯子,据说校长每天至少要喝八大杯水,还只喝铁观音。不管走到哪里都随身戴着他那个不锈钢大水杯。张莹看见校长又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 孙校长左边坐着德育校长王校长。听说学学生背地里都唤他为哮天犬,因为对学生总是凶神恶煞,还经常在楼道咆哮。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还戴了一条红色领带,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下面不停走动的学生,如果眼神能有能量的话,主席台下被他盯着的学生早就灰飞烟灭了。 校长右边坐着的是林书记,唯一的女性干部。林书记剪的是利落的短发,看着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可是据沈思讲,她平时在工作当中是比较强势的,总想在学校的各种大小事务上插一手,与孙校一直是暗地里不太和谐。此时她正在低头看自己的稿子。看来一会儿早散不了了,张莹自忖到。 书记旁边是教务校长胡校长。50岁左右,小平头,戴着茶色的眼镜。胡校长是区里最爱听课的校长,也是学校行政组唯一的特级教师。他经常听“推门课”,就是不提前给通知,随时推门进去随时听。不过他听完课都会给忠实实用的反馈,毕竟胡校的专业水平和业务素质相当高。平时话不是特别多,人也比较实在,大家对他的评价还算比较好。 胡校旁边坐着的是田主任。他依然时不时地低头,估计是偶尔看看自己的手机。真是,来学校快三年了,张莹好像还没有和田主任说过话,见面了最多点点头。好像平时也没见田主任和其他老师怎么说话,除了偶尔看见贾立凡主任和他一起在操场聊聊天。估计田有为老师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沈思坐在德育主任贾主任旁边,正襟危坐地扫着下面的学生。太阳晒得她直接拿手挡着脸,但又不能挡得太明显了,所以看得出来,她在上面坐立不安,不是很耐烦。 学生们在体育老师的整顿下已经站好队了。只见蒋坤站在高一年级队伍的队首,时不时地走到队伍当中去调整队形。她师傅,体育组老教师崔师则站在队伍后面有阴凉的地方,戴着墨镜,双手背在后面站着躲太阳,啥都不管。老教师就是老教师,真是潇洒,本来活就不多,还啥都不管。张莹暗想,等自己熬成老教师了会不会也是每天过得跟神仙一样。 申土豆,谢军与王志杰三个年级组长分别在自己年级里溜达,看哪个学生还在说话或者乱动就过去提醒。 申土豆是比较爱管学生的。只见他挺着个大肚子走到三班后面2个还在说话的男生当中。两名男生一看到他当即就立正站好不吱声了。他好像嘴里面还在教育着学生。只见那两个学生红着脸低着头,一动不动。 学生们绝大部分都站得直直的,昂首挺胸,精气神相当不错,毕竟是开学的第一天。 尤其是每个年级的新疆班,一个个精神抖擞。新疆班的学生向来就很乖,好管理。这是大常工作后带的第一个班,这两年多基本和他们朝夕相处。也算是大常的运气好,这个班级的孩子懂事听话,大常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真心喜欢这帮学生。 张莹看见大常正在她们班后面,一脸坏笑地和最后面那个高个学生艾则孜说话。只见高高瘦瘦的艾则孜一脸惊恐地摆手摇头,旁边的阿里木和巴图尔乐不可支。张莹认识他们班的大部分人,因为平时老听大常聊起,而且有时候需要还要她参与新疆班的管理,因为她没家室,富裕时间比较多。 后面那三个学生平时关系很好。一脸惊恐的艾则孜被淘气的同学叫成艾滋,不过每次谁喊这个外号,他就和谁着急。可是越着急,那帮损友叫得越厉害。他左边那个有着深邃眼睛,高鼻梁的是阿里木,由于眼睛里有点蓝色,同学们直接喊他蓝眼睛。他前面那个是巴图尔,比较精壮,而且性格比较暴躁,直接被人叫做屠夫。他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他们三篮球、足球都不错,经常代表班级、学校去参加区级的、市级的比赛,给学校拿了不少荣誉。他们三个人还各被奖励一套有着著名球星签名的耐克衣服和鞋子。每个年级都有喜欢他们的小女生们。听大常讲,最近校花级别的蔡子怡老上他们班口晃悠,还听说是找艾则孜的。 这个时候,高一队伍旁边的男厕所二楼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三个穿着高三校服的男生。张莹认识他们。估计全校的老师都认识这三个臭名昭著的刺头学生。 为首那个瘦不拉几,剃个光头,把校服修改成紧身裤,穿着老北京黑色布鞋的那位叫陈金玉。学生们都叫他金总。据说家里是开煤矿的,家境殷实得很,不过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他一直跟着奶奶过。他从小就在社会上面混,逃课,打架,抽烟,经常跟王校和贾主任正面冲突,惹得很多老师头疼不已。身上背了好几个处分了。好几次都看见他奶奶来学校找校长求情。奶奶还动不动就在孙校,王校还有贾主任面前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自己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不容易。但是学校有学校的处理方式和原则,一直没有如奶奶的愿。结果一出了校门,奶奶就大骂校长不是东西,不识抬举,故意针对她孙子。 现在张萌是他的班主任,张萌有经验又有手段,管他还算是管得服服帖帖的。 紧随着后面那个又矮又胖的学生是他的跟班之一,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由于身材矮胖,学生们直接叫他秤砣。 最后面那个四方脸,戴黑框墨镜的是金总的另一个跟班,叫做狗昭。三个人经常一起旷课出去玩。秤砣和狗昭一般都听金总的,两个人没啥主意。 他们高一进来的时候就在一起鬼混了。在哪个班,哪个班就被整得乌烟瘴气。有时候上课,他们三个人在后面直接自己换座打牌。有一次他们还叫新来的英语老师上课声音小点,影响他们打牌。后来学校无奈,只得把他们三分别分在三个班,每一个人都坐在讲台旁的独座,并且私下嘱咐所有学生别受他们影响,这才好控制点。不过课后他们三还是经常在一起玩儿。 他们三个此时正大摇大摆地走过高一高二,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己所在班级的队尾。王校眼神一直尾随着他们,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眼神的愤怒。 此时升旗仪式已经正式开始了。国旗班的学生已经开始准备出旗。 这时候叶佳老师和郑大云老师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从教学楼走出来,再慢悠悠地走向队伍。张莹明显看到孙校眼睛一直盯着她们两个。不过她们两个向来不鸟校长的眼神,在路上碰见还是校长主动跟她们打招呼。因为她们两个业务素质很高,也特别认真负责,长期在高三任教,同时也不争不抢职称什么的。 叶佳老师走到教师队伍后,整了下发型,然后把她的墨镜取了下来。在奏唱国歌的时候,张莹张着嘴跟着唱了起来。左边学生传来慷慨激昂,震耳欲聋的合唱声音。 接下来是国旗下学生代表讲话。讲话的是校花蔡子怡。只见一直在说话且不住吃吃笑的金总突然停下来,然后拼命鼓掌。周围的男生一阵起哄,跟着一起鼓掌大喊大叫。张萌走过去管纪律了,他们才停止起哄。 校长的开学致辞每年都是差不多的。张莹都能猜到校长的第一句肯定是“金秋送爽,丰收九月。”果不其然上面传来孙校长慷慨激昂的声音“金秋送爽,丰收九月。我们醴临实验中学在上一学年,各个方面都硕果累累..........高考成绩突破新高..........学校连续5年被评为醴临市先进工作单位.......这些年我们团委还有学生会一直秉承良好的传统,一直在通过捐款,捐赠课本,衣物,拉赞助等各种各样方式为云南地区贫困儿童贡献自己的力量........部分教师私下还帮助各个地方的贫困学生.....这学期我们全校师生有一个严峻的挑战,那就是达标….” 大家对这种老生常谈的发言已经麻木了。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台下的教师们三个两个的在窃窃私语,学生们有的正在低声和旁边的人说话,有的低头看着前面学生的鞋底发呆。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有一双深沉的眼睛,正默默地盯着在场的人。 开学典礼整整持续了40分钟。等张莹回到办公室时,第一节课已经被耽误了近20分钟了。估计有第一节的老师都要炸毛了。严重影响教学进度。 果不其然,她进一楼教学楼大厅时,看见平时难得快步行走的叶佳老师正边小跑边不满地冲身边同样快步疾走的郑大云老师大声抱怨到:“每次都那么多废话,每年的内容还差不多。在上面嘚嘚个没完了。也不管下面有没有人愿意听他们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又耽误学生的课了。一天到晚也不干点正事。” 旁边的郑大云老师附和道:“他们一直这个德性。平时没事就开会,一开会就说个没完。一天到晚喜欢那些嘴甜的,拍马屁的,真正关系学校发展的大事,一点拿不定主意,也不站在老师的角度想事情。” 张莹发现她们两人后面跟着好几个老师,王校也在其中。她不禁咂舌,想想这两个大姐真是性情中人。 她不想和她们一起走,便放慢了脚步,等他们所有人都上楼了再快速回到自己办公室去。 推开门,张莹看见办公室里刘园大姐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左手拿着一把中国风的纸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风。右手正在给自己脸上喷保湿喷雾。 张莹走到她办公桌对面的办公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坐定,顿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啊。刘姐。又换香水啦。” 刘大姐笑了笑,低着头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对象。都结婚那么多年了,前段时间出差回来。你猜怎么着,居然又给我买了东西回来。真是浪费钱,你看我平时也不怎么用香水,就是偶尔喷一喷。”说完往扇子上又喷了点,边喷边接着说:“你别说,他眼光还不错。这么多年,每次只要出去,就会给我带东西回来。这香水味我挺喜欢的。你闻闻,是不是还行?” 说完刘大姐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扭着腰肢走到张莹桌前,在离张莹鼻子20厘米的地方喷了喷香水。 张莹赶紧把头凑过去闻了下。这味,说实话,有点浓。其实张莹对香水不甚了解,她觉得跟花露水差不多。 但是看着刘姐满足而又期待的眼神,张莹用力吸了吸鼻子,装作没闻够的样子,闻完之后羡慕地说:“真好闻,还很清新。” 刘姐高兴地说:“是吧,我觉得也是。你喜欢的话,我就放在桌上,你想喷的时候随时喷哈。花开四季皆应景,局势天生地造成。阮妈妈呀…..” 刘姐一高兴就会在办公室哼唱几句评剧《花为媒》,说着说着又哼开了。 刘姐的老公张莹是见过的,是附近一个社区的老片警。矮胖矮胖的,肚子大得就像要临盆的孕妇一样。他比刘姐要大上5岁左右,一直以来也比较宠着刘姐。平时有时候中午不值班的时候还给刘姐送饭过来。两口子很是恩爱。刘姐还有个外甥,也考进了警察编制,听说是个刑警。 张莹跟刘姐描述了刚才在教学楼一楼看见叶佳老师和郑大云老师抱怨的事情。 刘姐一直在研究着桌子上课表安排,用黑色签字笔细细地把自己的课都挑了出来,并且打了记号。 张莹纳闷地说到:“那么多老师都在后面呢。王校还在里面。叶佳老师和大云老师就在那边旁若无人地抱怨。我估计王校都听进去了。” 刘姐顿时轻笑了一声,接到:“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呢。是开除她们两个呀还是扣工资啊。我估计叶佳都恨不得被开除呢。家里根本不缺钱用,他老公一年挣得足够她一辈子随便花的了。而且岁数也不小了,家里还有2个孩子,领导们居然还安排她教3个班。如果把她开除了,我估计现在学校都找不大像她那么能接受那么大工作量的人。” 张莹纳闷到:“看着叶佳老师挺不好惹得呀,怎么领导给她安排那么多活,她都答应了呢。” 刘姐解释道:“唉,她们语文组没有人啊。张萌两年前小产,现在身体一直不好,听说一直在准备要孩子。领导又非安排她带班,做班任,她就只能带一个班了。何飞呢,前段时间又扭伤了腰,一直在家里歇着。其他的语文老师基本是中层领导或者行政组的,最多带一个班。你说说,剩下的几个人可不就得玩命干了呗。” 张莹想起叶佳老师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有点不舍。她问道:“那其他的人不都是教两个班吗?怎么她就教三个班呢。” 刘姐看着张莹说:“你说剩下的几个人,谁不是拖家带口的。有两个孩子还没断奶。主要,叶佳人特别仗义,对妹妹们其实挺照顾的。就是平时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考虑后果,所以领导们一直不是很喜欢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更不喜欢领导,郑大云和她性格也差不多。心直口快,从不掩饰。她们三个一直这样。” 张莹点点头。她想起去年叶佳老师还热心地给她张罗过找对象呢。她其实挺喜欢叶佳老师和郑大云老师这样性格的人的。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过,她们三个,除了叶佳老师还有大云老师,哪还有第三个人? 张莹不大喜欢那种笑得特别夸张的同事。比如说张萌。身材长相都不错,平时见到面说话什么的也很好。可是张莹就是不太喜欢她的笑容,每次就是笑得特别优雅,特别的到位,而且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和人说话时,语音语调也是软软的,而且说话永远挑好听的说,把人都夸上天去了。 和她经常一起的李诗怡老师也这样。每次说话做事总是捧着对方,不停地夸对方。声音还绵绵软软的,每次和她们一起交流时,不知道为什么,张莹都会觉得有点累。不过看她们好像和学校里的男老师关系都挺好的。记得去年,她有次把钥匙落在教室了,只得回教室拿去。等她回到教室时,都7点多了,她好像还看见王校和张萌在对面的教室里说话。 刘姐起身接了一杯水,泡了几个罗汉果喝。她对张莹劝到:“你还年轻,可不能随意像他们那样。咱们都是普通人,还指着这份工作赚钱养家呢。咱们和她们可不一样。她们老公一年赚上百万,随便花,每月几千块的这点工资根本入不了她们的法眼的。尤其你,岁数还小,以后有什么不满也不要当着领导的面说出来,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很多时候说了也没有用,徒徒增加领导对你的嫌弃而已,所以没必要。不过,都说你冰雪聪明的,这些其实都不用我告诉你。” 张莹只是低头傻笑。这时,大常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 刘姐抬头见是大常,便高兴地打招呼到:“大常来了呀。你是不是暑假没有休息几天哪。送新疆孩子回去,来回是不是花了你好几天呢。累坏了了吧,坐了那么久火车。” 大常乐呵呵地回复到:“姐姐,不累,一点都不累。一路上操心的事情田主任、贾主任和王校和申士成负责了,我主要负责和张莹一起玩耍,就当做又出去旅游一趟了。” 旁边的张莹说到:“对啊,我们两玩得挺开心的。一般是我和大常一起,王校和申士成一起,贾主任、田主任一起。” 刘姐看看张莹,又看看大常说:“张莹倒是没晒黑,大常,你看看你,也不注意防晒,又黑了一大圈。怎么样,这次去那边,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大常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每次不还就那样。不过新疆的瓜果是真好吃。我们7、8月份去的时候大部分瓜果还没有熟。现在这个时节才是正是吃瓜果的时候。不过也有熟的,比咱们这的水果是强多了。你知道我们班男孩子,不管男的女的,爬树什么的可厉害了。一个个上树给我摘果子吃。” 张莹一想起新疆孩子三下五除二爬树的利索劲以及那甜的发腻的葡萄,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那里大部分地方是真穷啊。大部分孩子家里都没有固定收入。好几个孩子家里父母还病在床上,毫无劳动力。”大常惋惜地说到。 “唉,现在他们努力读书,考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就能改变局面了。”刘姐喝了一口水,也表示同情。 “所以他们都努力学习,一直都特别用工。”大常想起他们平时努力学习的样子倒是觉得很欣慰。天道酬勤,大部分新疆孩子只要沉得下心来,一般都能上个好大学。 “国家这个政策对他们来说挺好的。平时基本不发钱有时候还有补助。节假日还想方设法带他们到处玩。我觉得肯定比他们在家乡好要发展好。” “大常,你去过他们家里吗?家里都怎么样呢?”刘姐好奇地问道。 “大部分是家徒四壁的。” “那几个打篮球好,踢足球也特别好的几个孩子呢?我看长得高大帅气的。”那几个孩子各方面都很优秀,体育成绩还很棒,经常上主席台领奖,所以大部分老师都认识他们几个。 “他们家里也不怎么样。和这里的孩子相比,家庭条件差远了。” “可怜的孩子,不过也好,以后成才的可能性更大。”刘姐有点心疼。 这时候杨静推门进来找张莹拿绿植了。进门她就说到:“这次估计金总和秤砣又要有处分了。” 她们几个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张莹起身走到窗台旁边拿绿植。大常问道:“他们又犯什么事了?” 杨静一屁股坐在她们屋沙发上说到:“他升国旗的时候不是迟到了吗?然后又顶着那个怪异发型,还染黄了。刚才上课两人又跑出来上厕所。正好被王校和贾主任看见。他死活就是不承认头发染过了,非说是自然卷和自然的颜色。和政教贾主任一直矫情。旁边的王校说他几句,他直接就不说话了,只是说’要不,你们喊我奶奶来吧,问我奶奶是不是自然卷’可把贾主任和王校气坏了。” 大常气愤地说“这种学生直接开除好了。都犯多少次错误了。有这个机会还不好好学,非得一天到晚惹事。” 杨静撇了撇嘴说:“学校现在不允许开除学生。可以教育,不能开除。除非学生自己申请退学不念。唉,现在学校是弱势群体,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是啊,而且你要是把学生开除了,他们能去哪里呢?更加被毁了。”刘姐叹了口气。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杨静,大常一会都有课,便直接走了。张莹一会儿也有课,便收拾收拾,准备去上课了。 到了班级,学生们对张莹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并且很多同学大声说:“老师,你又变瘦了。” “还变漂亮了!” 张莹笑着看这群活猴们,真是只要不谈学习,他们一切都是完美的。她开始讲这学期的要求以及要学习的内容。 她还没有讲完,后面就有同学玩起手机来了。她还在讲课的时候是不允许学生玩手机的。所以她在学生们的坏笑中悄悄地走过去,走到那名低头玩手机的学生面前。 那个学生毫无察觉。这时候周围的学生们开始憋不住,开始暗笑。听见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还有笑声,那个玩手机的学生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然一抬头。看见正笑吟吟盯着他的老师,他不禁脸红到耳根子那里去了,老老实实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把它关了就给您。” 前面坐在讲台旁边的大胖子大叫到:“老师,别还给他,直接交给我们班主任或者政教贾主任。免得影响他的学习。” 那个被没收手机的小矮个生气地回复道:“管你什么事?自己手机丢了吧,活该。” 张莹听到手机被丢,便好奇地问讲台旁那个小胖子:“你手机丢了?怎么丢的?” 小胖子不以为然地回复道:“上学期就丢了。我们班丢了好几个了。” 张莹吃惊地问道:“好几个?知道是谁吗?班主任知道吗?” 坐在第三排的班长说到:“查了,但是不知道是谁。班主任让我们以后看好自己的财产,最好是不要把手机带到学校来。” 一个班丢好几个手机?估计是学生自己干的,平时学校门口管理严格,外人根本进不来。张莹想想,是得提醒学生保管好自己的手机、钱包了。 等上完下午那两节课回到家,张莹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就想躺着。唉,每次开学第一周总是感觉特别累。“没事,习惯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总之,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只不过张莹没有意料到,这个学期竟会是如此血腥的一个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