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张玉兰,年近六十,在芳华楼里算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女人。
历经两任楼主,带出过头牌无数,在楼里的地位自然也高。
又常年高居在第七层,可以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有应对过。因此,饶是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那么多官兵,她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原先在楼上的冷言厉色早已不见,眉目含春,一张铺满粉的脸白得如霜,恰如其分地遮盖了她脸上被笑容带起的细细褶子:“各位爷,这会儿来芳华楼,是否忒早了些?”
开口一团和气,话里头的意思又令跟在她身后那几个姑娘掩面失笑,所以原本因那些官兵肃然神色而紧绷的空气,似乎由此微微一松。
袁琅不动声色,目光径直越过张玉兰,看了看她身后那道盘旋而上的扶梯:“确实早了点,看样子楼里还没开张。”
张玉兰团扇遮面,咯咯笑了两声:“是呢,这才什么时候,昨晚睡下的这会儿都还没起呢。不过楼里除了姑娘,酒也是不错得很,刚好年前我们周老板得了几坛上好的秋露白,军爷们若不嫌弃,婆子这就让人去给军爷们开上两坛尝尝鲜?”
“张妈妈费心了,此次过来是为了公事,酒是喝不成了,以后若有时间,必过来捧场。”
“军爷过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公事?”
“昨晚有位爷上这儿找乐子,一宿未归,这不,家里等急了,让我登门接人来了。”
“不知是哪位爷能劳烦袁大人亲自来接?”
“我家爷出门在外比较谨慎,不让说名字,我们都称他四爷。”
张玉兰闻言再次轻笑了声:“大人这就有些为难婆子了,芳华楼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位爷,婆子怎知袁大人要找的那位四爷,究竟是哪一位呢?”
“不知道是哪位四爷没关系,张妈妈总该认得我们亲军都尉府的金杰。”
说完,袁琅径直看着张玉兰,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眼里一瞬间的闪烁。
“金爷?婆子自然是晓得的。”边说张玉兰脸上边又笑开了细细的褶子:“原来爷要接的是那位四爷。可是昨晚楼里有个新来的姑娘闹事,怕是让四爷扫了兴,所以挺早的时候他就跟金爷一道离开了。难道那位爷一晚上都还没回去?”
“没回去,所以我才带人来接他。张妈妈昨晚是亲眼见到他跟金杰一道离开了芳华楼么?”
“自是亲眼瞧见的,大人若不信,也能问问昨晚底楼那些管事的,他们必定都是看着四爷跟金爷离开……”
“张妈妈,”张玉兰话音未落,旋即被袁琅出声打断:“既然知道金杰的身份,想必你也或多或少明白那位四爷的身份,所以,你自然也应该明白,以他这样的身份,到你们这种地方来,不可能只带着金杰一个人。只是原本不想过于招摇,所以按着四爷吩咐,其他的人都在附近四爷的必经之路处守着。但昨晚,那些人跟四爷一样,也是整整一晚上都没回来。按你所说,四爷一早就已经同金杰离开,那么必定早就同他们汇合,所以,即便他当晚有事不想回去,也会让那些人回去如实禀告。但,无论四爷还是那些人,这一整晚全都没有任何音讯,你说这件事,奇怪不奇怪。”
“这……”张玉兰怔了怔,复而又笑:“奇怪倒是挺奇怪,不过大人,那些人昨晚跟四爷都没有回去,这与大人您今天劳师动众带着那么多军爷来到我们芳华楼,又有的什么关系?莫不是大人认为,他们没回去是因为,现如今他们都还在芳华楼里么?”
“袁某也仅仅只是猜测。所以劳烦张妈妈替我跟你家周老板说一声,说袁某想在这里找找看人,不知周老板是否会介意,但毕竟,这里是那位爷昨天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若是介意呢?”
回答他的,却并不是一脸笑容,但额头已有薄汗渗出的张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