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病人,来时神秘且安静,整整一下午都无声无息的。
可是黄昏时,当温清桐跟红鸯正吃着刘真送来的晚饭,突然就听见隔壁书房里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尖叫。
那是一种压抑失败后绝望的宣泄,带着某种让人心颤的东西,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停不下来似的。即便一墙之隔,分割了大半的音量,仍是让两个小姑娘立时失了胃口,甚至带着点恐惧,就那么面对面在黑暗里惶惶然地干坐着。
那样一坐就是将近一个时辰,而隔壁的叫声,也从最初的凄厉变成了模糊的呻吟。
这样一种声音,仿佛是从骨髓里被挤压出来的,虽然不比先前那么骇人,却是格外让人揪心。所以下意识往清桐身边靠了靠近,红鸯轻轻叹了口气,把汗湿的手往裤腿上擦了擦:“怎么跟上刑似的……二爷这次医治的病人,似乎很棘手啊……”
清桐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模糊光线,她点了点头。
“叫得那么惨,跟那会儿的安爷一个样,怪吓人的……可是安爷当初是生生地被锯掉了两条腿,这个人,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清桐看了她一眼:“姐姐不是说,严先生给安爷用了麻药么?”
“是。但药性不是一直都在的,后半截的时候安爷醒了,那会儿叫的声音,连我们这些离得那么远的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到这儿,也不知是被自己哪句话给悚了一下,红鸯倒吸一口凉气,苍白着脸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所以人啊,出什么事都不要出身子骨上的事,健健康康的多好,对吗……”
温清桐再次点了点头。
不想多说话,可是红鸯总是说个不停,以此缓解着她心里的惶恐,却没想过因此会让旁人心烦意乱。好在不久之后,隔壁的惨叫声终于停止,也不知是被用了药,还是昏厥了过去,这让清桐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缓缓松弛了一些。
刚才有那么一瞬,隔壁的惨叫声让她想起了一些事,很早以前的事。
所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红鸯的话,她一边呆看着窗户外那张摇摇曳曳的油布。
那些原本以为已经离得很远的东西,这会儿正如油布外的风,来回穿梭,提醒着她不可磨灭的过往。遂又想起在这园子的某个地方,她那个没死却被判定了死亡的弟弟,于是情绪变得更糟,呼吸亦因此不知不觉有些加重。
下意识用力捏着自己的衣摆时,她见红鸯有些不安地朝她看了两眼:“……小丫头,你在想啥?”
温清桐回过神,忙垂下眼帘,把自己繁杂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起来:“好安静,大约那个人已被治好了。”
红鸯不疑有它,点了点头附和:“嗯,应该是的。”
话音刚落,隔壁突然传来咔啷一声器皿摔碎的脆响,紧跟着又一声尖叫传来。
这次的叫声,不仅凄厉,而且隔着一堵墙,却都刺耳得让清桐和红鸯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所幸叫声很短,当那道可怕的声音蓦然终止后,清桐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还带着点儿刺痛。
红鸯更是如此,她甚至疼得脸色有点发白。
然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匆匆往自己手心上看了一眼,那瞬间她脸色更白了,随即一把将自己手掌抬起,对着清桐惊叫了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