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狐狸什么都不知道，放下时是什么样，一直都是什么样。

小凤凰蹦了两下，跳到了林意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林意开始打盹。

谢辞盘坐在林意身旁，闭目凝神，一点点将自己的灵力送进林意的身体里。

林意第一次吸纳的灵力就是自己，故而哪怕是在霜夜吞噬镜月果的关键时刻也不曾有任何的排斥。

但谢辞很快就发现，吞噬的过程，自己的灵力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身前的狐狸，谢辞的眼神渐渐幽深。

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小凤凰察觉到周围的灵力变化，也醒了过来，它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狐狸，疑惑地呼唤了一声。

林意并没有醒。

小凤凰低头用喙咬住了林意肚子上的几根狐狸毛，爪子蹬着后仰扯了扯。

林意依旧没有醒。

“娘？”小凤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到耳边，谢辞将注意力分了一点在小凤凰身上。

他想起了九尾狐的话，小凤凰只会叫娘，却不会喊爹。

小凤凰还在叫的林意的时候，一只大手落到了身边，它疑惑地看了看这只手，又仰头看了看那只手的主人。

对它而言，除了林意，最熟悉的就是谢辞，它没有犹豫轻轻蹦了上去。

“啾啾啾！”小凤凰发出声音。

谢辞看着小凤凰，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既然它学得会狗这个字，自然也能学会别的。

林意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箱子里，让她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但这个“箱子”又无比的巨大，仿佛永远无法寻到边际。

林意感觉得到似乎有什么在与自己融合。

那种感觉让林意很舒适，就像是还在淮宁峰时，躺在草丛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鼻尖萦绕着野花的芬芳，舒服得每一根狐狸毛都蓬松起来。

让她沉浸其中，深深着迷。

她意识却开始挣扎起来，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将林意笼罩在其中。

可却无法接近，只能在林意附近徘徊。

林意却感知到了。

她蓦然睁开了双眼，装着自己的“箱子”在睁眼的一瞬消失了。

她看见了镜中世界。

目之所及的镜面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往日林意在这里制造出的幻象也被冰霜附着，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时她才发现冰霜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腰际。

如果没有醒来，林意知道自己也会如同这个镜中世界一样被冰霜掩埋。

林意与镜月果融合已久，用心体会，便能与镜月果感同身受。

刚才那种感觉是霜夜为了吞噬镜月果产生的麻痹。

林意感受着镜中世界被冰霜彻底覆盖，然后越过并不存在的界限，一直在镜子里另一面蔓延直至占领所有领地。

二者已经完全融合了。

林意作为镜月果的主人，霜夜没能吞噬她，那就只能永远伴随着镜月果留在她的世界里。

多了一个霜夜，林意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强大。

似乎呼吸之间就能决定一切。

在她的世界里，她就是主宰。

但林意并没有久久沉浸在其中，她很快从镜中世界抽身而出。

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在地上追着一团纸的小凤凰，阳光落在小凤凰身上，红色的绒毛像极了一团热烈的火焰。

很快，小凤凰抓住了纸团，叼在嘴里，一蹦一跳地朝着林意这边跑了过来。

目标却是朝着林意的旁边。

林意清楚地听到小凤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将懒洋洋的林意直接惊醒。。

她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接过纸团，然后抛了出去，小凤凰又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

小凤凰的爹叫的是谁不言而喻。

林意刚刚抬起头，就对上了谢辞那双幽深的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镜中世界待的太久的缘故，林意感觉身体无比乏力，软绵绵的，像极了一条死狐狸。

很快，刚才给小凤凰丢纸团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仙君，我睡了多久？”林意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谢辞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仙果，凑到了林意嘴边，“没多久。”

林意嗅了嗅，张开嘴咬住，嚼了两下，感觉身体还是有没力气，干脆直接咽了下去。

吃下了仙果，林意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又看了一眼谢辞。

谢辞会意，又取出一枚，林意又咽了下去。

这时，小凤凰已经捉住纸团跑了回来，它看见林意醒了，丢开纸团兴奋地叫了起来，“娘！啾啾啾！”

林意想起刚才小凤凰叫谢辞爹，她小心翼翼问道：“是仙君教小凤凰叫的爹？”

问出这个问题，林意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起来。

小凤凰叫自己娘，又叫谢辞爹，这意味什么？

林意庆幸现在是狐狸，顶着这张无欲无求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是。”谢辞想也不想就否认了，“它自己学会的。”

“自己学？”林意完全没料到谢辞会这样回答。

谢辞低眸去看小凤凰，避开了与林意对视，“来自凤凰一族的传承记忆，或者说是本能，就像它第一眼见了你就会叫你娘。”

林意问道：“传承记忆？”

“算是出自繁衍的本能，很多时候灵兽都会继承一部分前几代累积起来的记忆，无关经历，就像很多从生下来便会知道本族修炼的秘法，简单来说，就像狼吃肉、羊吃草的本能。”

林意听明白了。

眼神注视着谢辞，这些比喻让她不自觉想到了他的原型。

也就是说小凤凰会叫娘，其实和兔子会吃草一个意思。

那兔子传承到的记忆会是什么？林意有些心虚。

谢辞既然是兔子，即便再是灵兽，也是兔子，那在化形前就少不了会以原型生活。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令她有些崩溃的画面，她的小兔子会蹲在草地里吃草，就像她养在淮宁峰里的那一只红眼睛的一样，嚼吧嚼吧把草往嘴里送。

甚至小兔子还会在地上蹦来蹦去，尾巴还会在后面摇来摇去。

兔子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蹦来蹦去也很可爱，但只要林意一想到这是谢辞，之前知道谢辞的原型是兔子时的落差更甚了。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将这种可怕的念头甩了出去。

太可怕了。

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谢辞，林意看向小凤凰，“仙君，我们给小凤凰取个名字吧。”

谢辞点头，“你想取什么名字？”

林意看着小凤凰一身火红，“叫小红吧。”

“啾啾啾！”小凤凰望着林意，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谢辞沉默了。

也没反对。

他抱起林意，顺带捎上了小红，第一次走出了湖中小屋。

重新走到长街上，谢辞看了一眼城池里最中心的建筑，正要抬步，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眉头微蹙，带着林意消失在了长街上。

“在那边。”慕倾燃身边的黑衣男子抬步朝着谢辞消失的方向追去。

慕倾燃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黑衣男子手中跳跃着的白芒，“尚大家，这当真能克制谢辞？”

被称为尚大家的中年男子连多余的眼神都未给慕倾燃一个，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长街上。

林意趴在谢辞怀里，紧张地屏息，她还未曾在谢辞脸上见过如此的神情。

谢辞抱着林意很快出现在了那座独一无二的建筑前，漂亮得令人无法移开眼。

眼前只有唯一一条路。

谢辞毫不犹豫抱上林意走了上去。

身后疾风将至，尚大家看着眼前的建筑，并未着急向前。

反而咬破了指尖，在那道白芒上结下了一个印记。

那个印记在接触到白芒的一瞬，朝着路的尽头飞去。

谢辞回头看了一眼奔着自己而来的印记，黑色眼睛逐渐染上了一层幽暗的紫色。

却在爆发的时候低头看了林意一眼。

看着林意担忧的眼神，他的心松动了。

他不是前世那个被世人摒弃的谢辞，他有软肋了。

前世，他以一人之力彻底毁了那个令他憎恨了一世的地方，无一生还，代价是他自己。

他死了，再活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意。

他不能不顾及林意。

“小阿意，怕吗？”

尚大家在外察觉印记不再前进，神色变得高深莫测，不待慕倾燃询问，他朝着路的尽头追去。

没多久他找到了被毁掉的印记。

这里依旧只有一条路。

他们又追了进去。

没多久，他们看到了一个青衣女子。

女子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身后，在察觉他们的动静后，缓缓回头。

眼尾那抹淡淡的厌倦疏离，令人过目不忘。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慕倾燃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姑娘有没有见过一名男子抱着一只黄色的土狗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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