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王忆芝听到这话,一时忍不住捂住嘴巴小声地抽泣起来。
林婉婉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心中也是一阵憋闷,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叶雨顺脸色黑沉,也是憋着一肚子火,早知道就不该让林会计顺道把人接回来,看着受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在公社卫生院给看看。
叶雨顺如今也看得明白,这两年外面形势复杂多变,这些劳改分子具体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真要是在他们生产大队出人命,恐怕也不好交待。
叶甜甜很快地找苗妈要了两块木板拿过来,霍老先生手法娴熟地包扎好伤口,固定好了,又叫林婉婉跟着他去取药。
而回到家中的林会计,也是满腹的牢骚,他一进门坐下就拉开嗓门喊道:“老婆子,小雅,快给我倒碗茶,累死了!”
林会计媳妇赶紧颠颠地倒了茶端过去,林会计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放下茶碗骂道:“有啥风光的好事都落不到我头上,叫我去公社办事也挨骂受气,回来还要跟几个劳改分子同一车,我看那有个老头子,估计都不行了,真是晦气的紧,娘老子的!一天天尽偏着他们姓叶的!”
林会计媳妇眼珠子一转:“大队长这也都五十多了吧,还干得动吗?回头你在村里说说,明年再选的时候就该换个人了,我看咱家老大就挺好。”
林小雅听见她爸在屋里说有劳改分子到村里了,赶紧过来准备问问情况,在她梦里村里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下放人员,有好几个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在村里的时候,有些人只不过伸把手帮帮忙,后来就得到不少回报,这可是个好机会。
谁知她一进门就听见她妈说要换大队长,她连忙说道:“妈,大队长有啥可干的,吃力不讨好,不如咱爸的会计呢。”
林会计眼睛一瞪:“你个丫头片子,懂个屁,大队长的位子再不好,也能会计一头,在村里那说话就算,干得好了,还能往上升一升,搞不好能去公社干干呢。”
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好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林会计媳妇忽然想起来,掏出来一封信道:“给你,今天去公社给你拿的信,省城寄过来的。”
“这么快就来信了?”林会计喜滋滋地一把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皱眉,“这事可不太好办啊!”
林小雅凑上去问道:“爸爸,咱在省城还有亲戚吗?让您给办啥事啊?您说说,咱们一块想办法呀。”
“一边去,你个猪脑子能有啥好办法,咱这要是搭上省城这条线,以后还在村里混啥?”林会计满面得意地笑着。
“我男人真是能干,省城的谁啊?”林会计媳妇也一脸喜意。
林会计不耐烦地将信装了起来:“就是上回来咱们村的省城革委会的黄组长,他让我帮忙盯着老霍家的。”
说着,他小眼睛里闪着精光,盯着林小雅道:“小雅不是和叶家那丫头玩得好?那丫头和霍家走的近,你回头去她家打探一下,有什么消息赶紧回家来告诉我。”
一听省城革委会,林小雅吓了一跳,自家和那人沾上边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是风光了,以后清算起来可就得倒霉了。
她着急地劝道:“爸爸,那个黄组长可不像是个好人,咱们可不要和他打交道。倒是您说今天新来的几个劳改分子,我听说里头有大学教授呢,还不如好好跟他们拉好关系,以后万一用得着呢。”
林会计顿时恼了,大骂道:“你才几岁,就懂得谁是好人?还指挥你老子做事,几个劳改落后分子,都跌到泥里了,年纪都一大把了,六十多岁半死不活的,拉什么关系,搞不好明天就没了!”
六十多岁?!听到这一句,林小雅心里一个咯噔,梦里确实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来到村里第二天就没了,因为这人是自家爸接回来的,他老婆还怨恨上了,后来考大学时,她侄子想去请教,都被人拒之门外,害得她侄子都没能考上大学。
叶甜甜在家吃完晚饭,拿上叶爹准备好的肥肠罐子,趁着天黑又偷偷来了秦克坚他们住的院子。
林婉婉已经熬好了药,有两人帮忙扶起章慎庭,王忆芝正给他喂药,谁知他烧得太严重,牙关咬得紧,药汁喂不进去,全从嘴角淌出来了。
王忆芝急着满脸泪,她哀声祈求道:“老头子,你赶紧把药喝了吧,咱们都到乡下了,暂时也安全,孩子们都还等着我们活着回去呢。”
她原本是急切之间胡乱说着,谁知章教授仿佛真听进去了一般,竟缓缓将药汁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