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妈开始诉苦:“我们也是没办法,当时我儿子刚进了个好单位,还在试用期,孙德胜说了,如果我再管他和樊清的事儿,他就去我儿子单位闹去。”
刘奶奶叹气:“我老伴儿年纪大了,被他推了一下就犯了心脏病,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张凯指指周成:“成哥的媳妇儿那会儿在小学教书,他就说要给人家学校写举报信,说她破坏自己家庭。还有王凤霞,儿子正准备高考,也怕被他影响心情。我家就更别提了,做小生意的,万一被他去店里闹个两次,我们生意还怎么做?”
“所以——”符湘湘声音有些暗哑:“所以你们都怕惹麻烦,选择保持沉默,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我们也是没办法,毕竟是他们家的事儿。”付丽丽眼泪落下来:“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们也不会——”
“也不会每天晚上一到九点离开吗?”符湘湘直直看她。
付丽丽怔住:“你怎么知道?”
符湘湘声音有些冷:“所以是真的?”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符湘湘:“恶灵只能在相应条件符合时才可以伤人,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条件是‘晚上九点没有回到大杂院的人’。后来,我看到了报纸上关于樊清出事那一晚的报导。那晚下着大雨,你们竟然也都不在现场,否则打电话报警的人不可能是孙德胜本人,我才开始猜想,如果你们都不在,那样的雨夜,你们会同时去哪里?”
刘奶奶嗫嚅着:“就是……有时候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
符湘湘冷笑一声,视线在每一个人脸上掠过:“真巧,大家同时冒雨出去溜达。”
李大妈懊丧地低下了头:“有什么办法?那阵子孙德胜已经不是偶尔喝醉,而是几乎每天了。一喝醉就开始打人,时间也差不多是每晚九点。我们留在这院里,听着那屋的动静,实在是不忍心,可又没法儿帮忙,就只能……出去避避。”
符湘湘背脊一阵发寒:“所以你们每晚九点都自发地离开这里?让孙德胜更加肆无忌惮地发酒疯,最终造成了一家三口惨死的悲剧?”
李大爷忍不住辩解:“害死小勇的是孙德胜,砍死孙德胜的是樊清,最后樊清畏罪自杀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是无辜的。况且,当时的情况,就算我们想管,又能怎么样呢?”
符湘湘抬眼看他,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写满了忧伤和悲悯:“从法律的角度你们也许是无辜的,可道义呢?孙德胜再怎么泼皮无赖,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你们这么多人竟会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所威胁,说白了也无非是爱惜羽毛,不愿意招惹是非罢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无数个夜晚,樊清看着你们默契地离开这里,而她和小勇则要面对恶魔的暴行时,她有多痛苦无助?”
“不是说每个人一定要奋不顾身地帮助别人,可至少也不要给罪恶的种子提供滋养的温床。正是有了你们的视而不见和默默纵容才让孙德胜越来越肆无忌惮。也许只要你们在场,哪怕没有真正做什么,他也不会那样嚣张。”
众人深深埋下头,懊悔得说不出话。
“何况因果循环,你们的明哲保身最后换来了什么?周成的媳妇是怎么死的?李大爷你的儿子呢?还有刚去世不久王凤霞和小军?”
符湘湘一字一句像是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还有你们,自出事后就一直被困在这个九点魔咒里,动弹不得。小军临死前说‘我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其实你们谁都一样,困在这个泥沼一样的桎梏里,谁也逃不出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初秋微凉的夜风在周身拂过。
符湘湘心情复杂又沉重,忽感觉到肩头传来轻微的触感,转头一看,是小小道士秦十三正悬在自己肩侧,以一个安抚的姿态拍了拍自己的肩。
秦十三轻轻开口:“前事已定,姑娘不必过于介怀。”
秦十三周身本就一直被一团浅金色光团所笼罩,整个人的轮廓看起来本就平添几分温暖,此刻他收敛了周身的气势,看起来更加温和。符湘湘看着他微弯的眉眼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关切神色,心底也变得温暖起来。
符湘湘动了动唇,听着秦十三清朗柔和的声音继续响在耳畔:“况且恶灵已经背负了数条人命,早已无法再入轮回道。如今姑娘同在下将她收服,免她日后再造杀孽,已是功德一件。”
符湘湘看着那团黑雾,也知道有些事情再难转圜,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半晌,李大妈的哭嚎声打破沉寂:“儿子啊!是妈错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该……”
其余几人也都露出痛苦后悔的神色。
符湘湘叹气:“先别急着忏悔,我还有事情没有捋完呢!”
众人惊愕地抬头:“还有什么事?”
符湘湘指指头顶上方悬浮着的黑雾团子:“事儿多了。先从这恶灵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