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时家湾,常常有其他的孩子说的时海康是没有爹的孩子,很小的时候时海康和时海琼和那些孩子吵过嘴、打过架。再大一些,时海康学会了沉默以对,每天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山捡柴薅草,甚至连时海琼都不想理,那时候与山林为伴的时海康知道自己的内心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情绪,却也无能为力,因为自己的一生已经写好了模板,长大了在时家湾娶妻生子,然后像娘一样每天披星戴月的劳作一生。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从时家湾消失了好多年的时成河居然出现了,可以说是衣锦还乡,村里人也很唏嘘,毕竟都是用命换来的功绩。
本以为冯云也算是熬到头了,不用再辛辛苦苦土里刨食,结果时成河回乡的打算是和冯云离婚,然后带走几个孩子。
无论外边人怎么传言,冯云努力保持冷静和时成河谈了一次,让孩子自己选要不要跟时成河去城里,时成河很有自信家里仨孩子都会跟自己去城里。为了抵消一些愧疚,承诺每年会给冯云一些钱。
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场看着孩子们选,时海琼和时海山紧紧挨着冯云站,一点都不愿意靠近时成河。
而时海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又一步走向了时成河,这时候的时成河对时成河来说,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自从时成河参军之后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时海山出生之后更是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但是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逃离这深深禁锢着他的时家湾。
当天时成河就要带着时海康走,在家里收拾衣服的时候,隐隐约约能听见冯云在外边屋里哭泣的声音,但是时海康内心充满了愉悦和兴奋,简直无暇顾及冯云。
十六岁的时海琼撞开房门冲进来,伸手把时海康推的碰在墙上,“时海康!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就这么跟着那个人走,你走了娘怎么办?”
时海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倔强的跟双胞胎妹妹说:“不用你管,难道我走了就不会管你们吗?你也清醒一点,只有这样我以后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你才要清醒一点,别为自己找借口了,”时海琼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恶狠狠的说:“娘就不该让你在活下来,在雪夜里跑了那么远背你看病!呸,白眼狼!”
离开时家湾的路上,时海康第一次做了小车和火车,吃到了不惨杂面的白馒头,这些新奇的体验足以冲淡离开时冯云没有出来送他的那一些遗憾。
等到了大院,住进两层的小楼,见到周芳和时海旭、时海宁,时海康感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周芳的穿着打扮不知道要比冯云好多少倍,对时海康也非常亲切。而时海旭和时海宁只比时海山小一点,都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一个补丁都看不见,时海宁扎着两个辫子的头上还戴着好看的发夹。
这是一个和时家湾天壤地别的地方,时海康觉得自己不后悔抓住这个机会。即使在十六岁的年纪要和年纪更小的同学一起上课,即使周芳在时成河不在家的时候对他不那么上心,即使在当兵之后感觉到这个家里再无他的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