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愣了一回,立时张开嘴笑了:“怎的,你想通了?肯了?”
秦桑见有门儿,忙笑道:“想通了,家里头到底贫寒了许多,茵儿也跟着吃苦头,我寻思着大娘要还愿意,我就凑上一份子,咱们搭个伙儿。”
王大娘一拍手道:“这事儿成,赶巧了,东街上有家空铺子要租赁,那里原是卖零嘴儿的,老板不干了,这房子就重新赁了出来。你若是肯,等明个儿风小些,我带你去看看。要是成了,咱们这就动起手干起来。你那嫂子最会腌制些小菜儿蜜饯的,到时候一并摆出来卖着,再依着你的手艺,不怕生意不红火。”
秦桑一听心中大喜,不由得感激道:“大娘对桑儿最好了。”说着,想起了她娘,捂着眼,也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
王大娘忙上前去劝,好容易劝好了,秦桑想起家里头的银子还得点点,于是便起身告辞了。
出得门来,院子里不知何时落了满地的大雪,日头也不见了,阴恻恻地刮着大风,冷得要死。
秦桑不许王大娘出来送,说:“几步路罢了,大娘快些关门进去吧!”
到底是冷得很,王大娘又大声交代了几句小心,就把门关上了。
秦桑带着张文茵拼命往家里跑,只是要到家门口了,张文茵不知绊到了什么,“扑通”一声就摔到了地上,脸上蹭了许多雪泥,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秦桑忙把茵儿抱在怀里,迎着大雪眯着眼看去,却发现地上正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竟仿佛是死了一般。
每年的冬天,那些平日里在街上游荡,到处乞讨的乞丐,都会因着饥寒交迫死上一大批。直等到风雪停下,便会有官府的衙役推着两轮车出来沿街收尸,然后推到乱坟岗上草草掩埋了事。
秦桑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地上躺着的果然是个乞丐,一身褴褛,大片的皮肉露在外面,冻得通红。上前几步拿脚碰了碰,见那乞丐动也未动,想着八成是冻死了。因着死在了她家大门口,叫了声“晦气”,便捂了张文茵的眼睛,准备开门进去。
只是才刚要走,那方才还动也不动的人,忽然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秦桑没看见,张文茵却是瞥眼瞧见了,忙扯了扯秦桑的衣摆,小声道:“娘,那人动了。”
秦桑一回头,还果然是动了,于是忙打开大门让张文茵先进去,她返身回去,想将那个乞丐拖到厨房里,给他灌了姜汤给口饭吃,许是就能熬过一命了。可当她靠近了去,才发现那乞丐身上绑着好几根棉布带,那带子的花色很眼熟,仿佛就是她昨夜里从那旧衣裳上撕扯下来的。
心里一惊,秦桑忙上前掰起那乞丐的脸,虽有雪泥污秽,却不掩那人眉宇清俊,容貌出尘。是的,出尘。一个男人长成了这样,也实属难得。只是秦桑却无暇理会那出众的容色,心中激起一阵狂浪,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击碎拍散。这个人不是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还倒在了她家的大门前!
秦桑心跳如鼓,前后左右看了一遭,白茫茫的尽是雪花飞扬。她丢下那人迅速站起身奔回了家中,将大门用力关上,便快步走进了厨房。
张文茵正跳着脚喊冷,秦桑看着女儿娇嫩的脸,忽地打了个寒战,从昨晚那冰冷可怕又匪夷所思的回忆中醒过神来。她忙去捅开了火,捡了几块红碳出来搁在火盆里,又放了几根木柴,烧起了一盆火,遂坐在腰凳上,搂着张文茵烤火。
张文茵喊道:“我去叫了爹爹过来烤火。”
秦桑魂不守舍道:“好,你去吧!”
只是张孟之正同秦桑较着劲儿,如何会肯,他又饿了一早上,那火气就更厉害了三分。板着脸赶走了茵儿,茵儿只好垂头丧气回了厨房。
听见张孟之不肯过来,又听茵儿要热茶吃,秦桑心神恍惚地给茵儿倒了杯冷水,被茵儿一口吐出来后,又差点将冷水倒在了火盆里,惊起了茵儿连声尖叫。
秦桑重重地将茶缸放在案板上,喝令茵儿坐好,自己出了大门,累得满头大汗,才将那人拖进了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