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子嫁作重人,不能为沈家传后,已经是不孝,若是连娘亲手做的喜服也不能穿,岂不是罪加一等?王爷好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龙凤,若知道我是个这样不孝之人,只怕将来对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娘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喏喏道:“这……这如何是好……”面对这一身做工精美绝伦的吉服,她自惭形秽,根本不敢说让儿子穿自己做的这身衣裳这样的话。
沈渊略思索,朝那侍者淡声道:“我娘做的只有衣裳,不曾制氅,我穿王爷备的这身氅裘便是了,里面的,帮我换了吧。”
侍者还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沈渊的眼神时却是心头一寒,不知为什么,这少年的神色中竟透着几分不输王爷的威严冷峻……这,这难道就是王爷看上他的原因?!侍者不敢再想,低头应声,帮他解开环佩,衣结……
沈渊抬眼看向母亲,语声轻快地笑道:“娘!他们给的吉服不太合我尺寸,我穿您做的!”
沈娘眨眨眼,她想自己应该让儿子穿着王府送的吉服漂漂亮亮的嫁进门,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这样的话,犹豫间,手中的喜服已经被儿子接了过去,她看着儿子穿上那身暖灰色的缎子衣裳,明明是清汤寡水的素色,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比那花团锦簇的正红色顺眼,即便最终这身衣裳还是要被正红色的氅裘遮住,但沈娘这一刻是无比的舒爽的,她上前轻轻摸了摸儿子前襟,将那微微的褶皱抚平,满意地打量着,最后长抒一口气,有些哽咽地道:“真俊,比你爹当年可俊多了!”
沈渊笑笑:“那当然是因为娘生得好!”
沈娘一个没忍住,泪落了下来,连忙抬手抹了,嘴上笑骂道:“不好这般油嘴滑舌,往后……往后是要做重妃的人了,要庄重些。”
“是,都听娘的。”沈渊笑着点头。
午后,威宁王莫仲越穿着一身红袍,骑在白色的骏马上,身后是长长的马队,两百莫家飞骑卫的骑士都身着银甲,白袍,个顶个的英姿飒爽,跨下的战马也都用红绸束了鬃毛,身上的马具都是黑皮镶金极尽华丽,这般整齐划一的队伍在整个凤京城内的骑道上小跑了一圈之后,终于到达沈府门口,莫仲越下马,走到这大宅门前站定,轻叩门环,朗声道:“莫仲越求娶沈氏兰泉公子,愿以一心换一人一生一世,请公子怜我情深,与我共骑。”
这是重人婚典中迎娶时夫郎请婚的祝辞,按以往的情况,重郎这边家中亲眷应该出来象征性的阻一阻,让夫郎再三表达诚意后才让新人出来,但是沈家人丁稀少,只有一家三口,所以自然就没有这一环了,宅门一开,侍者牵着红绸走出来,向莫王爷一揖首,将红绸交给他,道了声:“王爷请。”
沈府的下人们全部都是王府调过来的,见了王爷更不敢透露太多情绪,引着莫仲越来到堂前。
沈家夫妇已经被服侍着换了一身喜庆的紫袍,坐在正堂,听得前面报说威宁王前来求娶公子的时候,夫妻俩都有些慌,忍不住互相握住了手给彼此打气壮胆。
莫仲越早已通过沈渊的眼睛见过这对夫妻,心知他们的淳朴,也不想让他们尴尬太久,上前干脆的一个单膝跪地,简单道:“莫仲越恳请二老将兰泉托付于我,此生定不负于他。”
这句话简简单单,然而因为说话的人是威宁王而显得重逾千斤,沈家夫妇慌忙起身扶起莫仲越,嘴里已经只记得说一个“好”字。
一旁的媒娘听得第一个好字,便已经转到后宅,将沈渊带了出来。
这是沈渊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莫仲越,他与魂池中的那个白团子看起来有些许不同,白团子看起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眉眼间飞扬跳脱,眼角飞红,总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般的样子,而眼前这个男人,二十六岁,五官早已蜕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目沉敛,喜怒似乎都被隐藏了起来,一身的红色透着的不止是喜气,甚至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腥戾气!
沈渊心头没来由的一怵,这和他想像中的莫仲越太不一样了,他瞪着莫仲越,在对方逼近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下一刻,他的手已经被对方捉住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还请兰泉不要客气。”莫仲越低声含笑,在沈渊耳畔轻轻吟道。
沈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张地摇头:“不客气,不客气……”
莫仲越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声轻笑,说道:“走,我们去拜别爹娘。”
沈渊满心懵懂,一时间竟只想到,这人改口可改得真快……
跟着莫仲越拜别父母,走出沈宅的瞬间,沈渊有种难得的释然,对于这对夫妻,他未来可能给不了更多实质的孝顺亲近,唯有在物质上尽可能让他们后半生安稳顺遂了。
“别想太多,他们会过得很好的。”莫仲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在魂池时还略带些少年声腔的声音不同,成年的莫王爷语声低沉稳定,有种近乎实质的威严和淡漠,即便是在说这样一句安慰的话时,也没多少温度。
沈渊看了他一眼,低头“嗯”了一声,跟着他走到马队前。
走到白色骏马身侧,有人端来了短凳,沈渊踩着短凳上马刚坐定,就见莫仲越拉着马绳,轻轻一跃坐到了他身后。
感觉到主人骑到背上的白马有些兴奋的原地动了动马蹄,沈渊有点慌,他倒也不是不会骑马,只是农家用来驼货拉车的马跟这种征战沙场的马完全是两种气质,他竟对一匹马生出敬畏这心,这是以前想也不会想到的事。
莫仲越将他环在怀里,伸手轻拍了一下白马的颈侧,低声道:“放心,雪羽不会将你摔下去的,它挺喜欢你。”
沈渊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又发现对方在自己身后,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得更尴尬的收了笑容,说了句:“哦……”
莫仲越没有说话,手中缰绳轻扯,轻催马,带着一众骑士缓缓往王府行去。
要命!我还以为我能一章写完这场婚礼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