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淑姨娘看出了端倪,所谓知女莫若母,看着自己女儿哭啼啼的样子,语重心长,谆谆善诱,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问出了女儿的心事,当下柔弱的姨娘也不柔弱了,劈头盖脸一顿咒骂,又言了许多她当年受到的大林氏的恩情,婉凝这般行事简直是忘恩负义,糟心烂肺之类的云云,后在一个清晨,亲自煮了汤,到回锦院外侯着,待院门开启后吓了橙萝小朋友一大跳。
对于婉凝,锦盈可以端着气着,发泄心头不满。但对于长辈尤其是曾经陪过自己母亲多年的老人,她实在是不了好意思将人凉在外面,于是赶紧请进来好生一番安抚。
这淑姨娘当真是性情柔得似水,只简单几句话便从当年大林氏对她的恩情过渡到现在锦盈对婉凝的恩情,当下抽抽噎噎地表示已然越俎代庖对婉凝动用了府中的家法,狠狠打了几十个手板子,只是因此时老太太和太太并不知情,故此只能请锦盈代为守口如瓶,以后的外宴是断断去不得了,哪怕是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会让她辱没了唐府的门楣。
锦盈见她濡湿着双目,脸上沉色如阴,只好心底叹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遂此事只能作罢。
她纠结了很久,即使老太太和小林氏着人来问了好几次,就连近来忙得见天不见人影的唐玠都忍不住来问了两次,锦盈一概守住了嘴巴,什么都没说,她心里清楚,一旦此事扯到了明面上,单是老太太那一关,婉凝怕是都得脱层皮。
私定终身,若是对方人品尚可也算是冒着声誉尽毁的风险自由恋爱了一把。可白石江那种货色,只要细细琢磨一番便能分辨出他的目标乃是荣华富贵,阖族利益。所谓的花言巧语,深情厚谊不过用来勾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惯用手段,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婉凝这种脑子,锦盈深觉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她来说也算是条不错的婚姻路。
淑姨娘既然做出了承诺,想必婉凝的自由恋爱之路便算是直接被掐断了。
解决了唐府内部的隐患,接下来便只剩下那白石江了,也不知那晋王是如何处置的,那人能不能老实接受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出新的幺蛾子。她这几日心里始终提着一口气,今日索性趁着满府都在忙前忙后,寻个由头出门打听一下去。
唐二叔家的院子虽然也在同一城区,但到底不是官中赐下的院落,是以离的中枢不近,从路上坐着马车也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
待到了目的地,锦盈先让门口的小厮通报过后,这才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行了两道不短的石子甬路,又绕过一座阔绰的雕花影壁,经过两进偌大的庭院,这才到了内院的正房内。
“你这丫头怎么说过来便过来了,这么冷的天,身上病还没好呢!”因女眷不能擅自出门,锦盈又在前世过惯了自由支配的日子,于是每当无聊时便寻了借口到两婶婶家顽。三婶婶性情稳重话也不多,且三叔毕竟是为官做宰的人,不免门风有些拘谨,锦盈去了几次觉得还是这二婶婶为人风趣幽默,行事也颇为干练豁达,最重要的出手大方,嘿嘿,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直成了忘年交一般。
淼氏从房内走出亲自相迎,上身着天青色花卉缠丝纹络的掐腰袄子,下身着耦合色的百褶长裙,身量纤柔,眼力尚佳,锦盈刚俯了半身就被她托住肘部扶了起来,双手外移握住她两只小手便将她向着屋内带去,锦盈听着房内人声潮动,不由得脚步停了下来。淼氏回头口中啧啧道:“你呀,真真是个有规矩的,不论到哪都从不让自己轻松半分。”
锦盈道:“阿爹在朝中为官,唐家又是国公之府,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若行差踏错一次,只怕参阿爹的折子就满天飞了。”她说着抬头一看,只见敞着门的口处有一张牡丹花型的酸枝木长桌,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堆的金灿灿的头面衣衫,有红艳艳的亮色,也有绣着暗纹的青浅色。
她转头疑惑地感慨道:“二婶婶今日接待的是贵客啊!”
淼氏笑盈盈俯到她耳侧道:“是我娘家嫂子。”说完,又随手塞到她手中一个荷包,锦盈隔着薄薄的包壁摸了摸,当是一只玉镯,她本想拒绝,但见淼氏一脸的得意之色,想必这淼家家底定然优渥,她自然也不会跟好处过不去,当下忙俯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