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她说得环环相扣,不免被吊起了胃口,都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唐时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回道:“夫子欺负人,我的理解同二叔和三叔家的两个哥哥并无不同,偏只说我的是错的。”
座上的唐栝早就从自家赫哥儿那听到了事情的全过程,只是近来朝工太忙,笑过之后便将儿孙小事抛到了脑后,现在经此提醒,这才又想了起来,此时已经笑的拱肩缩背,仿若快岔了气。
众人正在不解,又被这突兀的笑声引了过去。
唐时小脸泛紫顿时更加难看,抱着小小的肉拳头,垂首立在堂屋中间气鼓鼓地不说话。
只听唐栝断断续续解说道:“我我知道,时儿说是诸生试时,师宜远之,后有助于善之教,反之,则因怒唯其击,不利师生后之处也。”
唐家虽是以武立家,但三爷唐栝因是庶出自小便有些卑怯和孤僻,早年间拒绝了大哥的提携,走了从文的路子,十年寒窗到如今已然谋了两次外放,加之唐大将军这一层关系,各级考绩一律评审为优。今年尚且不足而立的他已官至了正四品,妥妥朝廷金星一枚。
所谓根深则林茂,簪缨门第若想将根须长久楔入朝堂这根参天巨木,且代代不衰直如云天高耸,那便不能只依仗着眼下的一两位人才,泰山可倚,但流光易逝,后面定然得持续发力才行,少不得培养家族其他的矜贵出来独当一面。
唐家阖族亲傍的适龄男儿们,在自知先天之力有限,不能成为唐大将军那样的武人奇才后其实大多是吃不得苦,仰着唐三爷的风采,一边自得一边艳羡,也曾在短时内立誓要头悬梁锥刺股,如他一般在文坛这条路上创出一片天地来。
阖族族老甚至自费盖起了自家的家族学堂,聘请了京城内外有名的大儒和讲师,为的便是多出几个像唐三爷这般的三甲进士优等生,到如今虽从未成功过,但却也让族内外的在室男女沾染了习字作画的风气,如今唐家无论公子姑娘,不敢说文采斐然,但至少比外族的其他子弟更懂文识墨了些。
唐三爷此话一出,堂屋内外无一人不知其意,女的顾及着形象俱是捂嘴偷笑,男的百无禁忌,全都笑的前俯后仰,满面春风。
老太太虽矜持着,但细看眉宇早已舒缓,到底是自小守在眼前的孙孙,纵然铁着脸,唇角处也早有了若有若无的笑音。
淼氏掩着嘴打趣道:“咱们唐家已然有了一位四品的台谏大人,怎的,大嫂这是想让家里再出一位三甲,那可先说好了,便算再有一位,我可也没多余的礼赏了,要我说啊,倒不如让时儿学学大伯,披甲束枪当个威武的大将军不是更好?”
此提议倒是跟眼下唐时的站姿十分契合。
“哈哈!”
“我看行!”
窸窣赞同之声不绝于耳。
这天伦之乐的乐字便在于这种天然的伦理亲属关系,长辈图有趣,小辈图欢乐,一方嬉笑打骂,另一方插科打诨,将堂屋内的气氛带动地愈发热闹。
一番认亲活动结束后,在老太太挂帅,小林氏冲锋下,众人又对陕南府中的情形一连问了几遍,无非是想从只言片语中探寻到或是儿子,或是老公,或是大哥这几年的近况。
锦盈尴尬笑笑,能推给自家二哥的,一律笑而不语,推脱不掉的,便掩袂遮面,一副潸然泪下之态,于是四周热烈的目光很快便如飓风扫过,更换为一脸的疼惜她失忆了嘛!她也不想的!
这样一来二去,别人从她这什么信息也没捞着,她却从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谈话中,将唐家和自己的身份摸得更加透彻了。
本来锦盈还以为唐府是三家齐住,经过方才聊天这才知晓,另外两家早在多年前便另辟了新府别居,只是因宅子购置的离唐府十分近,所以便日日过来,如同住在一处一般。
老二唐徵虽是嫡出,但自小却对经商展现了浓厚的兴趣,朝中风气使然,对商人地位并不推崇,但好在有嫡出大哥的身份在那摆着,周围人也不敢拿乔轻视,加之他也争气,经商方面确实颇有头脑,短短十几年间竟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经纬天地。
不说全国,单是这洛阳一城之内,经营的金铺钱庄便占了一半,更不论其他种类的买卖生意。
生意好了自然银子就多,银子多了,朝廷所得的赋税便会更多,这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所以前两年本来住在西城的唐徵唐二爷便以高付三倍的诱人价格购置了离将军府颇近的一处中等规模的宅院,至此完成了由富人到贵人的转变。
庶出的唐栝文采一流,尚在读书之时,便被唐玠断言定会鱼跃龙门,后来果然应验。故此早在他尚未开始参与春试,便开始了在京中为他置办宅子,谁知机缘巧合下竟买到了唐府的隔壁,由此三家作伴倒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