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面子,我懂。
在车中坐了不到一刻,瓦当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又耐不住性子嘀咕:“少爷,你又不缺钱,刚才在宫门外,干嘛那么为难顾将军?”
瓦当平素碎嘴唠叨成了习惯,多数时候苏晏只是看自己的书,充耳不闻。
今日照旧循例,亦未指望他答,却没想到话落不到片刻,听到他沉沉开了口:“她不会坐我的车。”
顿一顿,又补了一句:“闻雨声也进了宫,马车就在后头。”
闻雨声?又是闻少爷?!
少爷你这不单是为他人做嫁衣,还铁了心要干裁缝了是吧?
瓦当怒其不争,一抬头瞥见那两排钢针,心中才平静了些。
却又不觉想起一事:“少爷,你啥时与顾将军结仇结到了这个份上?昨儿那折子,不是还没来得及递上去吗?”
苏晏垂着眼皮,手中的书页始终未翻。有一会,淡淡道:“我起早去了趟中书,我顺手将那折子递过去了。”
瓦当:“……”这么披星戴月地上赶着招人嫌的,全京城只怕独他们一家。
“这么说,顾将军今日进宫,是因为少爷你的折子?!”
“嗯”。
瓦当抬眸望着自家少爷,咂了咂嘴,说不出话来。
“那顾将军……不会被贬职吧?”
苏晏摇头:“不至于,至多只是罚俸。”
“哦,罚俸——”瓦当道,忽然一愣:“少爷,你咋知道?陛下让你和顾将军当面对质了?”
怎么会?
苏晏轻轻一哂,若陛下当真舍得让她难堪,就不会挑今日这个时候私自召见了。
可这京中宦场,树大势必招风。天子这么堂而皇之地优容,反倒未必是件好事。
昔日虞远是怎么倒的?
苏晏指尖停留在书页的一角,久久没有移动。
半晌,见瓦当满脑子虬结的疑问,道:“她所犯之事不大,若非有心要做文章,不至到削爵降职的地步;若是有心要做文章,陛下不会这时候召他进宫,后日的大朝会上发作,更加名正言顺。此刻进宫,且没一点伤的出来,显而易见,是挨了一通训斥,又意思性地罚了两三个月的俸禄。”
“哦,只是两三个月的俸禄……”瓦当陪着苏晏在宦场数年,对自家少爷的见微知著已见怪不怪,亦明白罚钱对于官场中人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惩处。
然,转念忽想起那日闻少爷在台院说的话,不由一跳:“但那顾将军不是正缺钱缺的紧!?”
“不错。”
苏晏指尖终于捻起那页页脚,翻了过去。
瓦当看着自家少爷,觉得自己的眼仿佛瞎的更狠了,因他看到刚才那一瞬间,少爷的唇畔好像绽开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笑。
这看了几十遍的《清平记》,还看出新门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