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大哥!”
男人一进门,十几名壮汉纷纷恭敬地叫喊一声,夏果果抬起头,看着被他们称为大哥的男人。
棕色的西装像是皮夹克一般披着,里面穿着一件张扬的花色衬衫。
夏果果将视线上移,男人的神情与她一般淡然,只是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恶狠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前这位年纪与夏果果父亲一般大的男人蹲下身。
夏果果眼中的畏惧难逃他的洞悉。
男人笑了笑,抬手刮了她的鼻子,若不是周边有数十名恶狠狠的大汉围着,男人或许真的可以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嫂子,闹成这样我也不想……”
男人说话了。
他站起身双手插兜后退三步。
两名壮汉立刻上前拉开抽泣颤抖的妈妈与夏果果,两人将无法站直的妈妈架起,抬到男人跟前。
“你女儿长的真标致……倒和我儿子差不多大,马上就是年关了,我也很难的,你看今天来的弟兄,哪个是喝西北风就能饱的?”
男人说着,上前两步牵起夏果果的手:
“夏建华人呢?”
“他借了六十万,月利八分,上次还了十五万,现在……嗯,现在还有五十六万六千,零头我就不收了,五十六万算数!”
“你也不要跟我哭可怜,大家都不容易,夏主任这次要借这么多我也劝过,看在他是个本分人,我这次连砍头钱都没抽啊!六十万就是足足六十万!!”
男人说着,在六十万三个字上忽然抬高了声调,吓得妈妈哭不出声来,拉着夏果果的手也加重了力道,让她疼得哼声。
“夏建华三个月前就抛下我们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求求你放过我女儿行吗!她还小不关她的事!”
妈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架住她的两名壮汉,一步上前揪住男人的衣领:
“郑哥,算我求你了行吗?不要为难果果……”
郑浩听着她沙哑的哀求无动于衷,看得出她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滚开!”
郑浩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脸上,松开了夏果果开始整理被揪的发皱的西装。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挂在墙上满满的奖状与一排金银色各异的奥数奖杯,笑了笑:
“你女儿学习挺争气的嘛,不如借我拿去辅导儿子功课吧?”
说着,郑浩打了个眼神,一旁的壮汉会意,上前扛起夏果果。
“高萍,我话就放这了,要是明天晚上六点前你拿不出30万先顶上,你就别想见到宝贝女儿了!”
说罢,郑浩朝着屋内啐了一口。
“我们走!”
高萍的头昏沉沉,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脸颊,她看着郑浩与一干青头在楼道口一个个消失的背影却无法提起一点力气冲上前反抗。
她晃悠悠地扶着墙,一瘸一拐走上过道的石柱围栏。
晚风有些凉。
1999年的冬天仿佛要比以往经历过的江南冬天更加寒冷。
高萍看着远方。
无数的土地被围圈起来,高楼的框架被一点点搭建。
在今天庆祝千禧年将至的时刻,这座城市仍然有无数工人拿着微薄的薪水在岗位上坚守。
忽然间,高萍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呼喊,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凉风卷过,她放空了心思,纵身跳下。
在街坊沉默的注视下,一群壮汉扛着夏果果走出单位楼。
忽然传来的闷响惊坏了大家。
高萍的身躯有些扭曲的印在了凹坑崎岖的水泥地上,猩红蔓延开来,她的眼睛死死指着恰从楼道走出的郑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