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少喝点，直接术法到家……”

我摇头叹气道“你还说。今天我看见你和那个长安王了。长安王身边一直跟着一个舞姬，秀媚出众，我看她频频向你敬酒，明眼人都知其用心，你来者不拒，怪谁”

“怎么，你相信她对我一见钟情……”老板乌黑的眸子忽然睁开，脸上竟是不屑的神情。

我扭开头，哼了一声“我可没说。”

老板弯着嘴角，就着我的肩膀歪过头望着我，嘻嘻笑着“不信你望我一眼，我也望你一眼。”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多望一眼也没关系。”老板盯着我的眼睛，呵呵笑道，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估计连我是谁都分不清了。

“……”我忍不住笑了。

“笑，你笑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真不是那一见钟情的人”老板头伸手捏了捏我两边的脸，见我不说话，便一头撞在我的肩窝处，咕哝着，十分怅然。

我肩头发热，连忙移开目光环顾车厢，实在不好出声，只怕他再说一些胡话。

不多时，马车到了君阁小铺，老板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啧，看你这样，不像喝醉了。”我慢慢爬下马车，打趣他道。

“到家了，睡醒了。”老板裹着衣服一边开门，一边道。

进了堂屋，点了蜡烛。我突然看见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堆这一摞厚厚的白色信封，走进了，见上头白纸黑字写着一些祭文。

“这是什么。”我拿起其中一封信，问。

“冥钱封包。”老板说完，兀自拎了一个火盆过来，将信封架在火盆里，然后又去取了一把梳子，一把剪刀，一盆冷水，一个碗，两根筷子。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

火盆升起，他将两根筷子竖立在盛了半碗水的碗中，然后剪下自己头上的一缕青丝搭在盆边，将梳子沉在盆地，嘴里念念叨叨，半晌，冥钱封的包全部火化干净，他忽地捶胸顿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君不见

将血化墨，泪雨凝噎。

都道是未语倾城，当时惊落眉间雪……

终不忘执子之手，都只为隔世一相逢。

纵然是情根深种，到底是梦醒一世长……

看不完的夙诺无常，听不厌的入髓痴狂……

年年岁岁，百转千回……

清明路上……”

他俯首跪在地上，自怨自艾地说着很多话。祭词悲怆，句句锥心，听得我有些后悔之前拿他和舞姬开玩笑。

看他哭的声音喑哑，我实在于心不忍，便走过去扶他道“她若安在，见你如此，定会想着法儿逗你笑吧。”

老板抖着手转过脸，有一瞬的木然“可她现在不在……”

“要不我说一个笑话给你听。”我难得好心道。

老板抽了抽鼻子，披散着头发，随手捞了一个蒲团坐在火盆边，语气哽咽“你说。”

我清清嗓子，也捞了一个蒲团坐下“相传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对侠侣，年轻时十分恩爱，后来他们老了，便寻了一个风景秀美的所在避世隐居，丈夫每日砍柴读书，妻子每日洗衣做饭。如此过了十几年，夫妻二人已经一百岁了，却仍然身康体健未死去，于是各自都有想重出江湖的想法，但又不好意思和对方说明，因为当初他们约好了要一直隐居然后相守死去。这可怎么办呢他们过惯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日子，实在忍受不了山林中枯寂无聊的日子。这时候，聪明的妻子想了一个法子，你猜她想了什么法子”我笑嘻嘻地问老板。

老板平复心情，想了想，惨白着脸，十分干脆地答道“妻子自我了结，丈夫便可弃她而去。”

“……”

老板问“那你说她能想什么办法。”

“妻子将当年行走江湖的衣裳拿了出来，分别泡在两个盘子里洗，清洗完后，便让丈夫去倒水，丈夫到会回来后，她便将娇滴滴地笑着对他说……”我说着拔尖了嗓音，模仿道，“哥哥，你把那盆儿翻过来，她丈夫按着他的话将盆翻了过来……哈哈哈，你猜那盆地写着什么……哈哈哈……”我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老板“……”

“那盆底写着……哈哈哈写着哈哈哈哈……”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板黑了脸“到底写了什么！”

我忙掩住口，笑道“上面写着，恭喜你中奖了，奖品是重出江湖，再来一盆……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哈哈哈……”

“……”老板盯着我看了半晌，颊挤出一个冷冷的笑，站起身，“无聊……”

我笑脸一僵，抬头望他“不好笑么”

“我累了，你也早点睡。”老板哑着嗓音说完，看着盘中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