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昼短夜长,远天染着几缕绛红,身后忽然鼓声,声音震耳,吓住了鹤青身下的马,它不安地扬了扬蹄子,鹤青勒住缰绳,抽刀在马臀上重重一抽。
马儿常嘶一声,在她翻身下马的一瞬直冲向前,头也不回地进了前方密林。
设伏在此的暗中客尽数走出。
鹤青不动,身后传来刺耳的“吱呀”,厚重的城门被人用力盒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后路已断,她将裹刀的布巾塞进腰带中,弯刀反射着余末的夕光。
无人言语,鹤青踩着脚下混着砂石的泥土毫不迟疑杀了过去!
日暮的风仿佛大战前鼓舞士气的号角,她周身衣袍鼓起,杀意立现。
迎战而来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兵刃相撞,刚猛的力道传至两人掌心,鹤青抿唇,看向对方的双手刀,男人左右开攻,是十分不要命的打法,刀尖对准她周身死门,熟悉得不禁让她想起十八殿还在的日子。
恶面观音以软鞭入门,每杀一人便在鞭节上嵌一枚人头铁刺。
垂眉金刚是个长相慈悲的男人,然而降魔之时从不怕血色沾衣。
罗娘子最娇媚,颈间一串鲛人纱便是最多情又最无情的勾魂锁。
魏从曳曾问她师从何处……十八殿每一位都是她的师傅,而唯有杀神佛教她慈悲,取人性命要痛快利落,只是他却忘了,血路上的人一旦沾了慈悲就活不长了。
十八殿改无云楼,七年前杀神佛接了最后一笔买卖,他擅长近身战,常年用的是一把短剑,但那一回出门的时候,男人背了两把长刀。
鹤青追了出去,“师傅……”
杀生佛眉眼温和,若不是那身打扮,竟像个平常的书生,“最近可交了什么朋友?”
鹤青想了想,城口破庙里住了只野狗,她常常去它狗窝里睡上一觉,前些日子还惹了跳蚤,“阿毛算吗?”
男人轻笑,“它若不咬你,便算。”
鹤青不再多问,半个月后杀神佛那对双刀被折成四截扔在楼前,被划得面目全被的头颅紧跟其后。
罗娘子头一回不睡男人,喊着要报仇,恶面观音不知所踪,垂眉金刚少了只手,鹤青与阿毛在城外同两人打架被关进了狱里,无人正式通告一声,无云楼便散了。
鹤青反身踩上城墙,再借力飞下,一脚猛踢向左手边砍来的小卒,那人当即吐了口血,大退三步,她趁胜追击,弯刀贴着肘外一旋。
“噗哧!”,视野中一片血红,那人徒劳捂着脖子上的裂口,怒睁着眼倒了下去。
一个。
鹤青转身,来人被当头一劈,弯刀嵌入坚硬的头骨,她还抽空想了想,若是当初魏从曳碰巧撞见过她在旁的地方杀人,还会不会跟她比试力气。
两个。
双刀男人踹开向他倒去的人,刀成十字侧身砍来,鹤青要应付右侧,手臂上挨了一下,天气太冷,疼痛有些缓慢地传入脑中,血液浸透衣衫流入掌心,有些滑腻。
耳边两声细微轻响,她随手抓了一人挡住,那人一抖,暗器入体,鹤青借势俯冲横扫一气,使暗器的人冷不防摔倒在地,她将抓来做盾牌的人扔下,扬天一挥刀,斩下那人头颅若说果决,比那日章才文被斩时刽子手的手法还略胜三分。
转眼便杀了四人。
饶是杀手为拦她而来,亦被她手段惊得一时不敢上前,那不是取人命,女子像是在砍菜瓜一般,丝毫不在乎手法有多血腥。
片刻后,双刀破风而来,鹤青侧身躲过,那人身上的梅香愈发明显,脸上一刺,刀刃擦过她的下颌。
“你是谁?”
“杀你的人。”
天光已逝,昏暗中只能依稀瞧得对方是个年轻男人,鹤青握紧了了手中的刀,“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一顿,先一步提刀冲过来,武器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鹤青放任身体继续往前冲,后脚点地腾空,落下时猛击趁势袭向身侧人的天灵盖,整个人一斜,转眼间如鬼魅般攀在了男人身后。
“他教你这样对付我?”
双刀空砍了一招,男人的动作毫无凝滞,顺势往后挥去,隔断了鹤青袖口的束巾,她松手,却抬腿勾出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往侧旋去,手上的弯刀随着她的姿势横扫,霎时又解决掉几人。
“只剩你了。”
男人悔悟得太晚,想要挣脱,她却借力坐起,翻至他身前,两人距离亲密地如同情人,然而刀尖顶在男人喉边,然后轻易戳破皮肉,势如破竹捅进去
月亮攀升至城楼上方,薄薄的光纱落下,鹤青数了数一地的尸首,毫不迟疑往前方密林奔去。
“哥哥,我闻到血的味道。”
林含将身侧好奇的小脑袋往下压,一天前他带着弟弟从関关逃出来,听说梁县来了赈灾的大将军,便朝梁县的方向走。
林彦身体弱,刚退了热身子尚且虚弱,林含不得已慢下脚程,好不容易快穿过林子,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
“哥哥,有人来了……”
霎时间,林含脸上闪过惊慌,他以为是有人察觉黄云山已死,派人来追他们,忙拉着林彦躲进林中的矮坑里。
跳下去的时候,林含没踩稳,脚下触感又软又硬,他以为是踩到了蛇,忙伏下身子不动,可半晌液没听到动静,他试探的伸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有些僵硬,但很熟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