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民国把儿子的脸朝自己怀里拢了拢,不叫风吹到他脸上,开春的风吹在脸上也是冰凉的,两口子说着下午要做的事。
下午庄民国要上工,家里的柴火已经够烧几个月的了,赶在天热前还得多捡些回来,夏天太热,要捡柴火还要上工太累,得在农忙的时候抽空把夏天要烧的柴火给捡回来。
“地也得收拾,我想着,队里的工人咱们用不着做满工分,少两工分也行,回头把菜地给伺候好了,你说呢?”庄民国已经在话里话外的开始引导了。
陈夏花下意识就想说“都行”的,又听他问,不由得就开始想了起来,家里的财产她是知道的,庄民国每一笔收支都是跟她说过的。
他们两口子一年到头满工分扣了分的油粮棉花,也不过剩下一两百块,这一笔钱是拿来做家里一年到头的开销,余下的就是菜地、鸡蛋,庄家现在的鸡蛋都是存下来自己吃的,大头收支是菜地上。
菜地伺候好了,一年比两个人的工分还挣得多。
陈夏花有些舍不得:“满工分不难,我多做个把小时就出来了。”
庄民国还没想到,他媳妇还是个财迷呢。
陈夏花上辈子就是早年活干多了,身子被拖垮了,又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有钱都舍不得用的人,给她买了社保发的工资,一个月除了取钱买点菜,都攒着,一直攒到死。
她说了,她要把攒的钱都留给两个儿子。
大儿玉林做小批发呢,两个儿子其实都不缺钱的,只是陈夏花一辈子的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庄民国就想呢,先给她“减负”。
人家在学生的作业上都喊着“减负”呢,干活的也得学会“减负”。
庄民国就道:“我做!”
“我干活快,做完我就来替你。”
“好。”陈夏花想,他来替她,她就去收拾菜地,争取在菜地那一亩三分地上多挣点钱出来。
明年大儿玉林读小学,学费就是两块钱了。
到了家,庄民国把小二玉春放到床上。
院子门被敲响。
大嫂刘春枝娘家妈婆媳几个都在大房,庄民国四妹庄蓝来敲的门,叫他也过去一趟,庄蓝嫁的是红枣大队,跟他们红太阳大队离得远,过年的时候婆家那边出了点事没回来娘家,今天提了东西过来。
庄蓝性子泼,没嫁的时候在村里人缘还好,进村没多久就听说了大嫂刘春枝的事。
庄民国过去了,没让陈夏花跟着,“小二还在睡,你也去睡一睡,我一会就回来。”
庄民国到的时候,刘家婆子脸上羞躁得很,“那个民国啊,婶子今天说话太直了,你别放心上去。”
庄民国就是和气的人:“刘婶子说笑了,我大嫂“造谣”的是你这个当亲娘的,你这个当亲娘的都不生气,我气什么?”
用娘家妈造谣敛财,咒她生病,刘家婆子心头还是膈应的。不过刘春枝钱都收到口袋了,刘家婆子也只有尽力给她口袋遮的份。
庄民国早就猜到了:“婶子想通了,是想承认你有病了是吧,没事你承认就是,我大嫂为了你这病从我娘手里拿了几十块呢,婶子你也很伟大。”
当闺女的造谣亲妈敛财,当亲妈的承认有病。
互相成全。
刘家婆子就说不上话了。
她们婆媳几个今天就被当成了“传染”病,没人敢近身的。
庄蓝抓住了二哥嘴里的两个词,生病,拿钱。
“怎么回事,不是说婶子没事吗,大嫂,你拿我妈的钱了?”庄蓝毫不客气,还质问大哥庄民安:“大哥,你们两口子都打上爸妈的棺材钱了?”
反正刘春枝拿走的钱最后都还了回来。
整整四十呢,比庄民国以为的二十还多一倍。
刘春枝不想拿,但她现在的名声可不好听,都知道她咒亲娘,再添个骗婆母钱,更臭了。
就因为庄民国那一指,刘春枝送了礼都没敢留下来吃饭,红着脸回来了。
赶在上工钱,庄民国送庄蓝出村。
“二哥,我自己走就行了,又不是不认路。”
庄民国叹了口气,再认真不过:“行,你回去,有事跟二哥说,别憋着,别逞强。”
叮嘱的话庄民国过年的时候就想说的,庄蓝没来。
上辈子,庄蓝干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提刀追了她男人三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