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急匆匆领荀宴去寻人。
与他相反,荀宴倒不认为她会饿着。小孩看着呆,实则聪明得很,可不会委屈自己。
再者,那荷包中的珍藏,荀宴是心中有数的。
皇帝在前方大步走,荀宴便不急不忙地踱步。
待问过宫人,才知道静楠被带去朝欢宫了。
荀宴是外男,按理不该往后宫走动。但皇帝不这么想,儿子未光明正大认回,可在他心中早已认了多年,便丝毫升不起外臣需要避讳后妃的想法。
被荀宴阻止后,皇帝还嗤他一声古板,他作为一国之君,让他们陪着用顿午膳怎么了?
身份一事,只要他允了,有何不合规矩?
随后,不容拒绝地带着人往朝欢宫来。
二妃对荀宴的出现有些许诧异,很快恢复镇定,齐齐给皇帝请安。
“朕说呢,到处都寻不到人,原来是跑德妃这宫里来了。”皇帝笑着,直接抱起了静楠,将她高高举起,“小贪吃鬼,抛下朕和你阿宴哥哥,独自来这里吃美食。”
“没有。”乍然升到空中,小孩脚不安地蹬了蹬,却还认真向皇帝解释,“没有吃。”
糕点确实是没吃的,皇帝眼风扫过,“没吃,那喝了没呀?”
……
小孩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低下了脑袋,状似认错的模样让皇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德妃暗暗惊讶,在宫中多年,陛下这情态甚是少见。
一国之君尊贵自持,何曾如此情绪外露过。
她柔声问:“午膳刚备好,陛下要在此用膳吗?”
皇帝本就做了这个打算,当即颔首,不忘示意荀宴一同跟上。
他迈开了脚步,小孩却还在他怀中,久不被放下,已经不自觉挣扎起来,大大的眼睛望向了荀宴。
皇帝一顿,故作凶态,“怎么,不想要朕?那要谁啊?”
“哥哥。”小孩回答得毫不犹豫。
“……”皇帝语噎,方才确实忘了这孩子的耿直。
蕙昭仪轻轻一笑,打圆场,“小孩子么,自是更习惯熟悉的人。陛下威严赫赫,想来她有些怕呢。”
“她会怕才是奇了。”虽如此说道,皇帝还是把小孩交给了荀宴,由他牵着上膳桌。
宫廷御食,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满桌望去,道道佳肴皆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皇帝用膳的喜好同荀家相似,所谓“食不言”的规矩甚少遵守,膳桌若无声无息,他便味同嚼蜡。
荀宴话少,他自然清楚,也不强迫儿子,便专心逗小孩,偶尔同二妃说两句。
静楠却是最爱吃的,一再被打搅,饶是小孩的好脾性也很委屈,想了想,伸手夹起一个大大的肉丸子递给皇帝。
“给朕的?”皇帝惊喜道。
点点头,静楠憋出一字,“吵。”
意思大概是,认真吃饭,不许吵。
话出,周遭寂静了阵,众人颇有些震惊地瞧了过来。
本以为陛下会觉得小孩不懂事,却没想怔愣一瞬,他笑意竟丝毫未减,略一颔首,“朕不吵圆圆了,认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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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欢宫的这顿午膳,宾主尽欢。
“娇妻爱子”在侧,皇帝心情久违地明朗,回了御书房后不忘赐下了一批赏赐。
蕙昭仪难得歆羡道:“看来陛下当真喜欢孩子。”
方才在膳桌上,她亲眼见证了陛下是如何宠爱荀家的小姑娘,瞧那模样,只怕要骑到头上去也是同意的。
蕙昭仪虽说年轻,但也不由动了诞育皇嗣的心。
“大概是。”德妃听罢,随口应了一句,眸中含着深思。
以午休为由同蕙昭仪分开,德妃久坐在凳上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抚弄袖口。
奶嬷嬷看在眼中,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娘可是看出什么了?”
“谭姨也是?”德妃抬首,秀眉微微蹙着,“但按理来说是不应当的。”
原来,德妃同奶嬷嬷同时注意到了小姑娘挂在脖间的玉佩,不过一晃而过,其上独特的花纹却叫二人同时吃了一惊。
那花纹很是特别,需命匠工先刻出绣球纹路,再染上紫色汁液,顶端镶金,由红线串成。
这种玉佩,宫内的皇子公主们皆有一块,乃陛下数年前心血来潮时命人所制。
陛下曾道:此玉佩为皇嗣象征,若有一日遇险,可持它向当地官府求助。
但若是旁人拿了它去官府,稍有不慎,却会招致杀身之祸。
如此特殊的玉佩,德妃竟在那个被荀宴救下的小姑娘身上瞧见了。
这样惊人的发现,令她自然而然想到了,这莫非是小公主?
她自是不知,这玉佩的来由,不过是一位老父亲想赠与儿子被拒绝,只能转而给了喜爱的小姑娘。
皇帝玉佩没给成,备觉委屈,又想:反正圆圆也是要养在荀家的,儿子疼爱她如亲妹,给她也无甚区别。
在德妃这儿,不免就对静楠身世生疑。
但她不明白的一点是,“如果真是陛下血脉,为何不认回宫,反而要放在荀家?多一个小公主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奶嬷嬷一顿苦思,亦不得其解,只能道:“兴许有不好为人所知的缘由吧。”
只能如此解释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此事略过。
再度沉默一阵,德妃注视着檀木架上的袅袅云烟,忽而笑了,“说起来,那双大眼睛同陛下倒真有几分相像。”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