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到四月初了,金明池那边也都较许冷清了些,贺兆珽读书之际也没能忘记刚结交的闺家朋友,她觉得新奇,同女儿家出去逛。
城南浴津园外的学方池,玉仙观;城东宋门外的快活林、勃脐陂、独乐冈、砚台、蜘蛛楼麦家园,但凡是临翊府有名的踏春胜地,都有两人的踪迹。
她也从没想到自己原是那么贪玩的,倒是宋婉君这人,实在心性使然,无论贺兆珽怎样活泼玩耍都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很是稳重成熟,什么稀奇玩意拿到她跟前,她都只是淡淡的笑着,显得她像个孩子一样。
宋婉君没能告诉她自己将要去文相府邸的事,许是觉得她会多想,索性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出来,跟着伺候的春红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没之前那样能说欢脱,倒是安安静静跟着不说话,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一路憋到心里等到回府后才问起她:“你可是心里藏着事?”
春红摇头:“无事的,二小姐。”
宋婉君又恢复到往日里严肃的模样:“春红是觉得,我这个人眼瞎耳聋?”
“没有的事!”
春红慌张否认后又低下头不说话,摸着二小姐的脾性,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
宋婉君停下脚步,春红也停下,两人站在自家后院子的石子路上,四周绿意盎然,藏着即将来临的夏意。
“有什么话直说,你服侍我也有些时日,不会不知道我的脾性,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凭理说话。”宋婉君是商人,骨子里透着的也是商人独有的个性,不管事情多乱,都要一一捋顺。
春红知道兜不下去,话装在肚子里也憋的慌,问出她这些日子来最不能理解的事:“二小姐为何对贺家三郎那么好?明明二小姐与她相识不久。”
“好?”宋婉君回过头,正经道,“我待她如何好?你又与谁做了比较?”
“之前来府上邀约的女眷们,二小姐不一一回绝了吗?为什么单是她贺兆珽就不拒绝。”
“之前的姑娘们约我是对我对宋家都有所图,故而没有与她们交好的意义所在。但贺三郎待我真诚,心思也纯正,无攀结之意,外加爱好与我相投,我自是多青睐她一些。”
“当真?”
春红眼里像是在争的一个同意,无比较真,仿佛她接下来说的一字一句充满了重量,以后都不能违背她现在的话,宋婉君竟有些心虚,是她对人家有所图谋。
“春红……”宋婉君停下来的步子继续走动起来,卖着小步子回自己闺房,“我接下来要同你说的,你能保证听完后全部压在心里吗?若是哪日你信口开河的乱说,便要遭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居然要发这么恶毒的誓言?看着宋婉君走远,春红慢不得,跟在左右:“老爷将春红分到二小姐院里,那春红就只认小姐你一个主子,心也只向着二小姐。春红粗鄙,二小姐金贵身份,待春红好,有如亲长,春红做不得那天打雷劈的事。”
宋婉君推开房门,春红也进来房里将门重新关好。
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身边人,这事迟早也会让春红觉察出来,与其这样含糊着让她随意猜测,不如说出来痛快:“本也瞒不了多久,早说晚说,迟早也要教人知道。”
春红麻利给二小姐沏茶,给二小姐润润喉咙:“若二小姐不嫌弃,春红也想为二小姐分担些。”
宋婉君坐着,端着茶碗小酌一口便放下,心里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讲,似乎从哪儿开始说起来都叫人摸不着头脑直觉荒诞,在脑中整理了良久,才迟疑开口:“我对那贺三郎,确有别的情义在里头。”
“别的情义?”春红重复那一句不明白的措辞。
宋婉君敛神,低眉看着别处,耳根处有些微红:“那日我第一眼瞧见她,便觉着她生得如此俊俏,心里……便有些在意她……听得你说她是女子后,也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本以为说出来时自己不会那么扭扭捏捏放不开,这事她迟早要跟爹开口,这次将春红当做给自己壮壮底气的竟也这般难以启齿。
她想起在金明池西岸初见贺兆珽的时候,她明目皓齿,眼神清澈水灵,头发皆整齐冠于那顶莲花小冠中,一身素色轻衫坐立垂钓,干净的就好像莲花一样亭亭立在水中,专心看着水面上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