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红红的,像鬼一样,路小花觉得被它盯过后的脸就像被刀子刮了一下似的。她吓得丢了魂似地拼命点头。那人手一松,又倒了下去。路小花赶紧扭头就跑。
路小花一路狂奔回家,这才发现,因为紧张自己竟一直抓着钱袋,采蘑菇的篮子却丢在那人身边了。她不由得一阵懊恼,那篮子是死去的妈妈常用的,怎么能就这么丢了呢。
攥着钱袋,路小花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必须给那人送点吃的。虽然那人看人的时候挺可怕的,但自己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给他办事。再说自己的篮子还在他那里,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路小花对自己点着头,尽量不去想那人的眼睛。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呸!那人也许没死,如果是活人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看家里只剩了几张面饼,路小花觉得拿了人家这么多钱,怎么也得买点好吃的。于是她急忙忙地跑到镇里买了自己过年才吃得上一回的烧鸡,想了一下又买了一壶酒。因为没有篮子,路小花把所有的东西用布一包,一路小跑着往回跑。
这么一来一往,上到山上,天已经黑了。好在路小花对林子很熟,摸着黑地跑到了大槐树附近。
到了近前,路小花又有些犹豫了,那个江湖人可是有剑的,自己拿了他的钱袋,他万一生气给自己一剑怎么办?对了,把烧鸡和酒给他吃,如果他吃得高兴,说不定就把那一袋钱都赏给了自己。听说镇西的鲁头就曾为江湖人跑腿得过好多赏银。
想明白了,路小花乍着胆子,颤巍巍地喊了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半晌,没有动静。
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因为习惯走夜路,路小花的眼神很好。她看见那人还像自己离开时那样垂着头瘫坐在大槐树下,好像动都没有动过。她咬咬牙,又走上前几步,那人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又死了?也对,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嘛。路小花心安了一些,打开布包,把布铺在那死人旁边,摆上烧鸡和酒,道:“我给你送吃的了。你做鬼可不要缠我啊!”说完,双手合什,虔诚地拜了拜。
拜完正欲起来,路小花余光瞟到那死人似乎动了一下,她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一旁的树后躲起来。
等了半天,那死人却再无动作。路小花咬着下唇,想了很久,终是不敢取回那人身边的蘑菇篮子。一跺脚,她转身回家了。
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路小花一会儿梦到那人活了,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向她刺来一会儿又梦到那人死了,吐着长长的舌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满身是血地向她飘来。
一大早,路小花顶着两只乌黑的眼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得去看看那人。不管那人死了没有,自己都得弄个明白,要不以后就别想再睡安稳觉了。
她从家里拿了俩个面饼,又来到了大槐树附近。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很好,远远地路小花看见那人仍像昨天那样垂头靠坐在树旁。
路小花发现自己昨夜送去吃的还放在原处,她仔细地看了看,根本没有动过。莫非自己昨夜看他动了一下,是眼花了?难怪昨夜梦到他死后变成了鬼,原来是真的死了。
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死了,路小花忽然有点难过。路小花对江湖人没有任何好感,可对这个人却有些好感。可能是因为他不像平常见到的那些江湖人那样凶巴巴的。至少自己拿他的钱袋时,他没有拿剑砍自己。从拿他的钱袋这件事来说,路小花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一方。
路小花慢慢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来,捡起蘑菇篮子,把给那人的吃的一件一件的放进篮子里。这样收拾着,路小花突然有些后悔,要是她昨天不那么害怕,把自家的草药给他上上一些,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嗯……至少不会死得这么快吧。想到这人到死也没吃上一口东西,路小花又有些悲伤。想起自己没饭吃的时候,饿肚子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这个人想最后死之前吃上一口饭也没吃成,竟然就这样成了一个饿死鬼,听说这样鬼到了地府也是总吃不上饭的。好可怜哪!……想到了可怜,她又想起自已五岁就死了娘亲,爹爹又疯疯癫癫,八岁的时候突然跑出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自己也是很可怜的,从小到大没人疼没人理,一个人孤苦伶仃……路小花越想伤心事越多,眼泪渐渐地湿了眼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然后她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最后竟然抑制不住地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哭到极致处,她仰天尖叫,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冷冰冰地问。
路小花正哭得兴起,哪有功夫理人,只呜咽着回了一句:“死……死了……”
“谁死了?”冰冷的声音又问。
路小花的哭兴被打断,有点不耐烦起来,“你没长眼吗?这里死人了啊!”
“这里没有死人,你要哭到别处哭去!”那个声音似乎生气了。
路小花哭兴被彻底打断,不由得也生气起来,“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想在哪儿哭就在哪儿哭,你管得着吗!”说着,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鼻涕,抬头去找那个打扰她哭的讨厌家伙。
一双狭长的眼睛突兀地出现在路小花面前一寸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暴躁。路小花不想被人这么近的盯着,不由后退着站起。刚一站起,她又吓得坐回到地上。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分明就是那个正被自己哭的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