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是一劳永逸的事,纪延朗应当不会再怀疑她对他的“情意”了,龙舟赛那回圆得也很好,就算有一天他翻旧账,闹到李氏面前,那番心路历程也足以取信李氏。
而且还说定了以后不用管他,方盈心怀大畅,夜里睡得特别香,还做了个美梦,到早上醒来那股美滋滋的劲儿都还在。
立春见自家主子少有的一起来就面带笑容,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笑问:“娘子这是做了什么好梦么?”
“嗯,梦见春天里和从善一起去赏花,还吃了她家厨子烧的野味,好吃极了。”
立春失笑:“梦里梦见吃饭,一般都吃不到嘴,难为娘子还吃着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是好梦呢。”方盈笑眯眯的。
立春回头看一眼窗外,贴近方盈耳畔,小声回禀:“细柳说,郎君从来沾枕就着、一觉到天亮,昨夜里却翻来覆去的,好久都没睡着。她问了一句,郎君又说没事,到后来她都困得先睡过去了,也不知郎君到底几时才入睡。早上郎君就起得迟了,这才出去没一会儿。”
方盈跟着看了一眼在院里练拳脚的纪延朗,睡不着觉?这么当回事吗?不应该啊,以这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儿的脾气,难道不是想一想就觉得烦,干脆丢开不想,直接睡觉才是他的作风么?
哪里出错了么?还是因为提起水阁那事,这人终于良心发现,居然真懂得反省了?不可能,昨晚他话里话外还都是嫌她不自量力、多管闲事的意思呢。
八成是让她最后两句话惊着了——别说纪延朗,方盈自己想起她最后那两句,都忍不住要抖上一抖——吓到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看来他是信了。
“别声张,咱们就当不知道。”方盈收回目光,笑着嘱咐立春。
她这里起来了,侍女们提水壶、端水盆进进出出的,纪延朗看见,也很快停了练拳,回去东厢,等方盈梳妆打扮好,他也梳好头、穿好官袍过来了。
方盈打量他一眼,关切道:“穿这么少不冷么?她们说夜里刮了好大的风,今早格外冷呢。”
“我不冷。”纪延朗只与她对视一眼,就飞快躲开,眼睛看着门外说,“你自己多穿点吧。”
咦?方盈瞪大眼睛,她是听错了还是……忍不住望向身后的立春,却见立春也是满脸惊讶,剩下杏娘几个,脸上就不只是惊,还有喜了。
纪延朗没听见她应声,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她们主仆面面相觑、惊喜不已的这一幕。
“……”只是叫她多穿点就高兴成这样,可见是真的从小就没什么人待她好,想想她八岁就没了亲娘,纪延朗语气更温和了些,“今早确实比往日要冷。”
“啊,我……我穿得挺多了。走吧,一会儿娘等急了。”见鬼了,他怎么回事?方盈力持镇定,生怕自己掩藏不好,露出过于震惊的神色,再让他起疑。
殊不知她这样一副竭力掩饰的样子,落在已有八成相信她是真的对自己有情的纪延朗眼中,自有合理解释——是有点受宠若惊、不习惯吧?毕竟此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其实他自己也挺不习惯的,所以出门这一路都没再开口,直到看见母亲的院门了,纪延朗才下定决心,转头对方盈说:“邓大婶母女的事,待我散衙回来,再同你细说。”
“嗯?”这事还没过去么?都答应他不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纪延朗却没有解释,只点一下头,就加快脚步进了李氏院子。
方盈憋了一肚子疑惑,直到应付完早晨这一摊事,岳青娥拉她去处置家务,张口就问:“同六郎和好了?”
她才恍惚有点明白,反问道:“和好?嫂嫂怎么知道的?”
岳青娥附在她耳边把纪延朗晚饭后去见过他们夫妻的事讲了一遍,最后笑盈盈道:“我瞧六郎很受触动,回去可有好好同你赔不是?”
“……”他没有,她赔了。
难怪他回来以后,态度跟之前大不一样,方盈昨晚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掌握先机,郑重赔礼道歉,镇住他了呢,哪想到纪延朗回来之前就被人镇住了……。
这么一想,昨晚的戏怕是有些演过了,难怪他回去睡不着,今早又是那样一副态度……他别是真往心里去了吧?
“怎么?六郎还是没……那你们怎么和好的?别又是你做小伏低吧?”岳青娥见她不答,自己猜道。
“……”方盈打起精神,笑着摇头,“没有,不过把话说开了,多谢二伯二嫂为我主持公道。”
岳青娥却不太相信,拉紧她的手,低声道:“我劝你别总让着他,男人的脾气,越惯着越大,就像这次,明明你一丝儿错都没有,他回来冲你发了一通脾气,到了连个对不住都没说过,下次他还不更肆无忌惮?”
这是实实在在为她着想才会说出来的话,方盈心里感激,便认真解释道:“真不是嫂嫂想得那样,他回来同我吵,我自觉没做错,怎会让着他?嫂嫂还真拿我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柔弱女子了?”
岳青娥被她逗笑:“也是,你真厉害起来,一般人可招架不住。”说着凑近方盈耳朵,促狭道,“我一直相信你能降服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