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阴雨绵绵,时不时落下一些,时不时又歇上一阵,如同娃娃的小脸捉摸不透,断断续续惹人烦闷。
算起来,汉军已在沧州城下围攻多日,可徒有伤亡、未见寸功,奈何天公还不作美,细雨连绵,更是给攻城之战蒙上一层阴影。不经意间,一股悲观情绪开始在军中蔓延。
“他娘的!又是没攻上去!再搞下去人都他娘的耗死光了!”细雨之下,一个魁梧身影愤然走进营帐,一边走着,一边嘴上骂咧道。
“赵龙,休要无理!”
那魁梧身影才刚刚踏入帐内,一声呵斥便已传来。
赵龙抬眼望去,却是月帝、裕亲王、林浊、季英、火凤凰等人均在。回想到刚刚说的那番混账话,赵龙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跪下请罪:“圣上,俺是个粗人,刚刚说错话了,望圣上不要在意,就当是俺放屁了!”
此言一出,顿引得哄堂大笑,把先前的紧张气氛扫得干干净净。
武月也没跟他计较,宽慰道:“赵将军浴血杀敌,已是劳苦功高,朕又怎会怪你,且先入座吧。”
“谢圣上!”
待赵龙入座,武月朝着众人巡视一圈,问道:“众卿家,我大军已强攻数日,折损无计,可沧州城仍固然金汤,不知众卿可有何妙计?”
哪知此声落后,顿时鸦雀无声,就连素来以多智擅谋著称的林浊亦沉默不语。
唯独老陈头自顾自地拎着他的酒葫芦一口一口嘬着,不时发出滋溜滋溜的响声,显得极是滑稽。
见众人沉默,武月还是只得将目光转向林浊,问道:“林卿,你可有何见地?”
“奶奶的,武月这妮子,遇到难事就想到我!”林浊不由暗自腹诽道。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思忖过,可这沧州城里三层外三层,修得跟铁桶一般,加上外面还有条护城河,他又有何办法?
不过既然圣上垂问,他也不能不回。突然,他灵机一动,应道:“北上沧州乃是裕亲王的妙计,看裕亲王气定神闲,想必已心有谋略,林某就不敢妄言了。”
果然,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尚自饮酒作乐的老陈头!
林浊竟肆无忌惮将锅甩给了他,老陈头顿时如遭棒喝,连刚刚嘬下的那口老酒都差点喷了出来!
众目睽睽,他强行将酒咽下,老脸已是涨得通红,囫囵回道:“圣上,老头子以为,既然现在攻不下,那就索性不要再攻了。今日军中饮酒作乐,好好休整,待养足精神了再战!”
饮酒作乐?
大敌当前居然饮酒作乐?
众人皆是愕然!莫不是裕亲王喝多了说的胡话吧?
见众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老陈头摇了摇葫芦里的那点老酒,接着说道:“是,饮酒作乐!酒,我都已经备好了,今天不醉不归!!”
……
这日夜里,汉军当真是在营寨内呼朋唤友、饮酒纵乐,即便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喧嚣呼喝声。
可他们不知,黑夜中正有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可待月光再扫过时,这个黑色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来过。
……
“看清了?”
“属下看清了,汉军确在营中饮酒作乐!”
林浊并非庸人,他又岂会此时在军中胡闹,莫非其中有诈?尽管探子据实来报,可忽齐儿依然犹疑不决。
忽然,她又似悟到了什么,银牙一咬,喝令道:“出兵!”
顷刻间,漫山遍野的黑影忽然缓缓蠕动起来,如同静谧深沉的暗潮,向那明光细雨中的飘摇营寨汹涌而去!
……
月光昏暗,难以视物。
在忽齐儿指挥下,蒙军兵士舍弃了战马,换上夜行甲衣,悄摸摸向汉军营寨靠近。一步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所幸暗夜庇护,蒙军先锋已神不知鬼不觉摸到营寨边缘,抬眼望去,甚至能清晰看见汉军兵士的疲惫面容。
不消多想,劲弩如雨点般击出,汉军兵士尚未反应过来便应声倒地!
蒙军勇士趁机飞跃而上,一把拉开寨门栏障,静候久矣的大军瞬时蜂拥而入!
一时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蒙军兵士们如豺狼虎豹般,朝着营寨深处屠戮而去,一边冲杀,一边四处点火,想将尚在帐中酣睡的汉军将士活活烧死!
蒙军先锋统领铁突通全然没有料到,此次袭营竟会如此顺利,汉军营寨似全然不设防一般,孱弱不堪。霎时间,他似乎已隐约看到大捷后的庆功场景,美酒!美食!美人!美不胜收!
可随着逐渐深入,陡然间,他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来,莫非真是自己多心?待无意望向这熊熊烈焰时,忽然,一个惊天之念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