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殿。
江顾从一片黑暗中醒来。
他蹙眉,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灵力也调动不起来。
唯有左手上的红绳闪着微弱的光亮。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十分诡异。原本只能用在天花上的团龙纹样用在了地上,而本该精致繁复的天花却毫无装饰。不远处设立的佛堂,本该佛像在上蒲团在下,即人跪神佛,现如今却蒲团在上佛像在下,成了神佛跪人。
似乎这殿中布局,全部颠倒了。
正当他思考该如何逃出去时,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江顾屏息,想到了仙草村那晚他遇袭见到的黑衣人,也是如这般打扮。
这当中……有何联系?
此刻黑衣人已经行至他面前站定,森笑道:“江顾,欢迎来我孤影门。”
孤影门。
江顾蓦然抬头,道:“这里怎么可能是孤影门?明明……”
“明明你和你的好师尊在沈眠家做客呢,是吗?”黑衣人语气嘲讽,目光全是不屑,“我真是愈发觉得外界四大仙门的人蠢透了,在鬼堕集市这种地方,也敢相信一个陌生人所言。”
陌生人……
沈眠……
“沈眠?”江顾震惊道,“是沈眠!”
“你是不是还想问他为何这样?”黑衣人下面的话让江顾几欲坠入冰寒,“他若是不把你们带来,怎么好复活他的宝贝长清?”
复活?血绝术?
“你没看到他听说我可以复活他心爱之人时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黑衣人啧啧两声道,“堂堂执风门弟子,竟也会被情深二字蒙了眼。”
江顾厉声道:“你们杀了他心爱之人,如今还要因此利用他!”
“那又如何,”黑衣人道,“反正你和谢遥已经落入我手中。”
听得谢遥之名,江顾忽然激动起来,眉眼间俱是寒意:“我警告你,别伤他。”
见状,黑衣人面具下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淡声道:“你这模样,简直和你父亲当年如出一辙。”
若说先前听闻沈眠背叛一事,已经让江顾心神大震。那么这句关于父亲的话一出,算是让他彻底失去了冷静。
当年父亲忽然消失,只留他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他哭过闹过也怨过恨过,最后还是选择放下,只当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又哪能真正放得下。
如今猛然听到父亲的消息,江顾再也顾不得其他,挣扎着站起,抓住黑衣人的领口道:“他在哪?我父亲他现在在哪!”
“想见他?”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别急。”
“你究竟是谁!”江顾死死拽住他,面色狰狞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杀长清,以血绝术能复活他的名义威胁沈眠,让沈眠递出寒江调令,从而引自己和师尊入鬼堕集市,再带自己来此地告知父亲一事。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黑衣人俯到江顾的耳边低语,字字犹若淬毒。
“江顾,若有朝一日,你父亲和你师尊之间必然要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呢?”
殿门一下被撞开,冷风掺杂着血腥气呼啸而入,一个人手持长剑立在殿外。天空炸落一道惊雷,白亮的光映出那人的面容,让江顾几乎难以置信。
“师尊……”他颤抖着呢喃。
只见谢遥一袭青衣沾满污血,眉间憔悴,昔日飞扬的神色全然不见,只余得灵力心神俱被透尽的苍白。他跨越门槛,长剑上的鲜血滴滴掉落,犹若从修罗地狱中走出。
“不知水月仙尊大驾光临,”黑衣人放肆一笑,言语间俱是张狂,“在下有失远迎。”
“放开他。”谢遥抬起剑,直直指向黑衣人。
“仙尊看好了,是你徒弟拉着我,”黑衣人举起双手,语气似是无辜,“可不是我拉着他。”
江顾蓦然松开他的衣领,却又被黑衣人紧紧制住,动弹不得。
谢遥拧眉:“你将我们引来此处,是何居心?”
“我对水月仙尊哪敢有什么居心,”黑衣人道,“只不过是想让我底下的人和仙尊切磋切磋。”
“不过,”他摇摇头,叹气道,“他们好像没打过你。”
“让我带江顾和沈眠走,”谢遥向前逼近几步,“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黑衣人低笑:“仙尊别急,这不还有人想和你切磋吗?”
“寒十七,出来吧。”他道,“你想见的人来了。”
一阵不轻不缓的脚步声传来,谢遥和江顾齐齐向暗处望去,便见一个同样身着黑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走出。
原本安静的气氛愈发压抑,殿外电闪雷鸣,风雨骤起。江顾见到寒十七,厉声道:“你是那晚仙草村刺杀我的人!”
那晚月色皎皎,映得那银色面具下的目光淡漠平静,足以让他终身难忘。
而现在,凶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寒十七抽出长剑阡陌,向几乎站立不住的谢遥躬身一礼:“在下寒十七,特来求水月仙尊赐教。”
“那你还真是找对人了,”谢遥笑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朗声道,“本尊向来,不吝赐教。”
寒十七催动阡陌,猛然向谢遥的面门刺去,谢遥尽力闪避,却还是被一阵凌厉的寒意震伤。他的力气在先前悉数用尽,加之心魂空毒发,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直取性命的招式躲一次可以,但二次三次后必然招架不住。
不如……
他于空隙间确定江顾的方位,然后割开手掌,趁与寒十七交手间将血滴在他身上,同时附上一张舍灵符。
然后他催动最后的灵力,喝道:“舍灵!得归!”
一个与寒十七一模一样的幻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