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是裴熙想多了。
在距离裴熙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慕水寒停住了脚步,像是与她谈天一般云淡风轻地问裴熙:“皇上不给臣赐座吗?”
裴熙余惊未消,吓得舌头打结:“赐赐、赐座!”
她也不想这样胆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裴熙似乎生来就是一副鼠胆,再加上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难免发虚,就很难理直气壮得起来。
她知道自己又在慕水寒面前失态了,心里懊恼得很。好在其他大臣和他们两个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并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
裴熙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下了朝之后,她一定要好好地练一练自己的胆量!
慕水寒在裴熙下首落座之后,早朝正式开始。
如同萧宴告诉她的那般,大朝会上果然只议大事,比如战事。
慕水寒回京之后,西北战事吃紧。萧宴之父、靖宁侯世子向朝廷求援,请求增兵。
去年华北大旱、以致大齐内部生了乱之后,被大齐击退过一次的北凉便又蠢蠢欲动,于天佑十年的初冬再次大规模犯境,如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非常不幸的是,所有灾难好像都赶到了一起。今年春天,华北大旱导致严重的旱灾,灾民或为饿殍,或为盗贼,祸乱四方。
本就不算充盈的国库陆陆续续地投入了一大笔银子救灾,却不见收获多少成效。加上边关还在用兵,用钱如同流水一般,掌管银钱的户部尚书几日之间愁白了头,生怕国家还没灭亡,银子就先花没了。
正因如此,朝中许多大臣、尤其是老臣都主张与北凉议和。
议和的条件,自然是割地、赔款,甚至和亲。虽然屈辱万分,但起码能够暂时保住边境的安宁,减轻国库的负担。
可慕水寒坚决反对议和。
一旦开了割地的这个口子,大齐的江山必将动摇。
慕水寒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带兵杀回西北,只是京城这边暗潮涌动,他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慕水寒打起了景王留下的那些川军的主意:“川军骁勇善战,将他们弃之不用,岂不可惜?景王虽带亲兵谋逆,但留在驻地的川军还算清白。不如让他们到前线抗敌,也可戴罪立功,洗刷污名。”
裴熙没想到,关于川军的处置,慕水寒的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不错,那些川军虽是景王带出来的兵,但他们更是大齐的将士。既然未曾参与谋逆,且还英勇善战,为何不能让他们上前线迎敌?
只可惜别人似乎并不这样想。
向来与慕水寒不睦的韦浩言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绝对不行!慕指挥使,你不觉得你很自相矛盾吗?说景王谋逆的是你,如今要用川军的也是你。好啊,若要起用川军,也不是不行,你先给景王平反,自认了那谋逆的罪名才是!”
其他与韦浩言交好的大臣、尤其是老臣们纷纷表示赞同。
他们一来是不想让战事再继续下去,二来是不想让慕水寒操控一切。
现今决定起用川军的人是慕水寒,如果川军当真打了胜仗回来,必定会为慕水寒所用,到时候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牵制得住慕水寒了。
韦浩言等人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肉跳,他们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与韦浩言政见一致的内阁大学士丁德惠站出来说:“臣附议!那几万川军既是叛贼所留,定然居心叵测。若他们临阵脱逃,叛国通敌,后果不堪设想。依臣所见,不如将其斩杀,以示各军!这样一来,便再也没有乱臣贼子敢拥兵自重了!”
见几位老臣说得慷慨激昂,唾液横飞,慕水寒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抚掌赞叹了起来:“真是有趣啊。都说武将弑杀,不想几位大人的心竟比我还要狠。数万条人命,说杀就杀吗?”
慕水寒在朝中亦有许多支持者,在他发表完意见之后,立即有人上前附议。
就在双方各有道理,争执不下之时,站在御座旁边的汪俊杰突然惊呼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声音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慕水寒闻声立即回过头去,见裴熙晕倒,他不顾规矩与礼仪,迅速上前查探了裴熙的气息。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当中,慕水寒将裴熙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宣政殿,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们,惊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