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有一瞬间的僵硬。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和儿子这么亲密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放松下来，心中的无力感也缓了些。

“别人不知道，但是你是清楚的。妈只能靠你了……”

顾颀一时没有答话，像是还陷在刚刚的沉思中。

过了一会儿，顾母听见他问道：“妈，你快生我的时候，有多重？”声音有些飘渺。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顾母疑惑地抬起了头。

顾颀也转头，与她视线相交，眼里带着些空洞。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顾母皱眉，很是担心地问，她觉得顾颀很不对劲。

“有多重？”顾颀没有答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顾母见他表情带着点执拗，好像不得到这奇怪问题的答案不罢休一样，只得放下疑惑和担忧，顺着他的话说。

回忆了一下，答道：“生你的时候还年轻，身体素质好，没怎么发福，大概也就比平时重了20斤，将近120斤吧。”说完，眉头蹙起来，追问：“你到底怎么了？问这干吗？”

“均安的妈妈跟我说，她怀好儿的时候，到快生了，只有95斤。”顾颀没有正面回答顾母的问题，而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说道。

顾母见他如此，终于明白他的不正常源于什么了。

不让提起祝均安，可他自己却根本控制不住去想。

忽而又恍悟，也许他弄到自己去住院，也是因为祝均安吧。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看来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想到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心凉半截。她是做人母亲的，对为人母的心思再理解不过了，祝母在什么情况下跟顾颀说了那番话，她不清楚，却也能想象。

结合她大致了解的他们之间的过往，她想，如果有人这样对她的桐桐，她怕是会恨不得与那人同归于尽的。

如今，祝均安都说了要结婚，那她家里一定也是同意了的，往后，顾颀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回头一看，是顾桐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进来后坐到两人对面，自然感受到氛围不对，也看到了哥哥的憔悴。

对于哥哥对祝均安的感情，顾桐经过几次观察，还有上次问起来的时候他的反应，自觉看得很清。

祝均安要结婚了，按照哥哥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看着。

可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却全然超出了顾桐的预料：“到底怎么了？”

顾母冲对面的女儿直摇头，以表情暗示她不要问。

“均安要嫁给程远航了。”顾颀却没有再像刚才被妈妈问起时一样回避，反而像是很坦然似的干脆答道。

顾母和顾桐都是听说过程远航的。

他这样前后不一的反应，却让顾母更加担心了，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顾桐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对话情况，听了哥哥的回答，蹙眉继续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你……你没跟均安说吗？”

跟均安说什么，她没有直说，但在座的人都懂。

“我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说这些？”顾颀自嘲一笑。

“那你就这样看着她嫁给别人吗？”顾桐急道。

顾颀眼圈红了：“我没有办法……”说着，弯下身子，双手抱头，似是极其无措。

顾母和顾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地对视一眼，顾桐忙道：“要不我明天去芜市一趟……”

“不要去！”顾颀猛的抬起头，双眼通红。

顾桐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颀又颓丧下来，声调降低，语气低落：“不要去，没用的，只会给她带来困扰。”说着，头又垂了下去：“我没有机会了，再也不会有了。”

顾桐没再说话，顾母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根本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姨过来说晚餐准备好了。

顾母半推着顾颀去了餐厅。

餐桌上，仍然没有人说话，静得针落可闻。

顾桐默默看着哥哥，心情复杂。

他从前话虽也不多，但是从来一副清冷的模样，眼下却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这还是那个耀眼到让她引以为傲的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