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方仪这丫头,就看得出她骨子里野的很,是生来带的,好比大户人家的端庄华贵是贫民百姓穿上华服坐上轿辇,装也装不来的。铁鹰心想,这么个丫头手里拿的不能是罗扇纸笔,拿的就该是把长剑。
方仪吸了吸鼻子,目光熠熠,“我要能保护好自己,也要能保护好我爱的人。”
铁鹰目光如炬,瞧着她,没绷住,笑了出声。
“哈哈,你个丫头,太子妃不当,要学武功,哈哈--”
方仪挠挠头皮,“前辈,你别笑啊,我认真的。”
铁鹰好半天止住了笑,咳嗽两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酒没了?”方仪咧嘴一笑,忙道:“我这就去买,前辈等着啊。”
说完便夺门而去。
入夜,寒露凄凄。
屋子里,方仪坐在桌前,对着桌子上的木盒发呆。
木盒是铁鹰前辈交给她的,称自己教不了她,恐误人子弟。不过铁鹰前辈为她引荐了一人,那人号好贾居士,四十年来隐居于苏州某地,迄今为止收过两名弟子,一是铁鹰前辈,二是乌鸦。
“前辈,好贾居士会收我为徒吗?”
“会。”
“那前辈,咱俩这辈分......”
“......”
听铁鹰说的笃定,方仪总觉得不那么靠谱。所谓的苏州某地,实则在苏州桐林县边上的鸡头米村,是个偏僻到不行的地方。
瑛姑姑在为方仪收拾行李,眼眶泛红道:“小姐,不多住几天么,咱们几个刚安定下来,你就要离开。”
方仪见了,走过去把瑛姑姑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不是不回来了,姑姑你哭什么啊。今后要辛苦你了姑姑,红袖红莲加上铁鹰前辈,他们三个人要你照顾。”
“不辛苦,我,,放心不下小姐。”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
方仪不知道最好的活法是怎样的,她心中念着被一脚踹飞的钱小满,念着妄想一年抱三个皇侄儿的长夏,也念着那个三天不挨打五天不挨骂就浑身痒痒的方伶伶,和那位性格奇奇怪怪长着眉心痣的崔掌柜,她想有朝一日自己回去京城时,故人认识的是她,不是旧时的方仪。
翌日清早,细雨绵绵。
长街上飘着热乎乎的早点香气,灰蒙蒙的青瓦上歇着两只麻雀。
“我走了,别太担心。”
“小姐,一路要多保重。”
铺子门前,瑛姑姑几人靠在一起,一只帕子左右轮着擦。
方仪辞别了他们,背着包袱,佩着长剑,踏上了去往苏州的路途。陪她上路只有一匹黑马,它是铁鹰前辈的坐骑,没有名字,是匹有脾气的壮年马。
也许是不认方仪这个新主人,每当方仪踢马肚催促它上路时,它就哼哼唧唧的在原地打转,非要方仪替它顺顺鬃毛,顺的舒服快活了才肯跑。这憨货要么跑的吊儿郎当,要么跑的追风逐日,所以方仪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春风得意。
江州到苏州,方仪花了四五天时间,跟着在江苏两地跑生意的茶商一家顺顺当当的进了苏州城。进城后,方仪与茶商一家各奔东西,茶商去做他的生意,方仪则找了间客栈住下,寻思着找客栈伙计打听一下去桐林县的路。
进城这天已是立冬节气,说的像那么回事,而苏州城里风和日暖,秋菊开得正好。
方仪住的这间客栈位于城南,不大不小,干净整洁,饭菜味道是苏州城独有的甜咸口。她不太吃得来,饮了几口茶水后便叫来伙计到身前,问了去桐林的路。
伙计是个憨厚小子,告诉方仪说桐林县属于苏州管辖没错,可桐林县在苏州边界上,紧紧挨着梅州,只一湖相隔。去桐林县说远也不算远,毕竟整个苏州才多大地方,要想走近路,打烟树县过去一天路程也就到了。
伙计道:“烟树县那条路叫官府给封了,公子外来的不晓得,几年前,烟树县东边的山头上盘踞了一群山匪,个个身怀武艺,穷凶极恶,早两年间下山抢劫钱财不说,遇到反抗的全杀了,妇女就掳去奸淫。”
方仪问道:“这事官府不出面整治?”
伙计道:“治了,治不了,官府的人没能上山就先叫山匪设下的陷阱害了性命。后来官府一不做二不休把山脚下那条官道封了,自那以后,山匪打劫不到人,陆陆续续的挪了窝。现如今,那条官道是有人走的,不过......”
方仪吃了块豆腐,“不过什么?”
伙计道:“前段日子听说山匪卷土重来,劫了几批过路的人马。看公子的打扮是江湖人士,劝公子走另一条路吧,多半日的脚程比丢了钱财要强。”
“好,多谢伙计提醒了。”
方仪谢过这位伙计,取出一些碎钱打赏给了他。
坐的位置靠窗口,外头街边有抱着琵琶弹唱的瞎眼老头,来往的路人有闲钱的就打赏几个,没闲钱的也厚着脸皮听上一会儿。
街市上每间铺子前多少摆上几盆花,有的是人叫不出名字的花,姑娘家两两三三结伴出行,面上的脂粉浓淡相宜,梳着秀气的发髻,耳边多别上一朵花,可真是人比花娇。
方仪朝外面看去,觉得苏州城比江州城要好,要暖和一些,要精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