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去而复返一到达西厢房,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
看着沈琉璃嘴唇泛白冷汗涔涔的模样,花解语登时吓了一跳赶紧让花妩帮忙将沈琉璃扶到榻上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你还坚持……我没病吗?”沈琉璃哆哆嗦嗦地道。
检查过后花解语面色复杂:“我虽不会再坚持你没病但也不认为你患有心疾。至少你的情况比我上一位病人好太多。”
“上一位病人,是谁?”沈琉璃明知故问。
“一个家里妻妾成群的商贾。”
花解语一边同沈琉璃说话一边施针缓解她的痛苦。
她轻哄道:“你见了谁,又做了什么,才会致使你犯了病。”
不知为何沈琉璃总觉得花解语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能让人轻易地卸下防备对她言听计从、知无不言,她控制不住想要告诉她,自己去见了傅之曜,因为对他说了真话想要对他好,才会导致发病。
若非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她差点就真的和盘托出。
这女人简直太邪门了。
沈琉璃暗暗地咬了咬舌尖神色痛苦眸眼却是一片迷茫:“我去见了花神医她不愿意帮我我很生气很生气。然后心疾就发作了。”
花解语动作一顿,旋即继续落针,直到沈琉璃心口处扎了数十下,方才收针。
“现在感觉如何?”
沈琉璃理智回笼,抬手摸了摸胸口,惊喜道:“不疼了!宫中御医,民间大夫,都无法帮我止疼,而你居然不靠麻沸散就能缓解我的痛苦,你……你果然是神医。”
上京城内外,但凡有名气的大夫都来替她治过病,可都束手无策,最后是李御医司马当活马思,提出靠麻沸散麻痹神经,以达到止疼的目的。
花解语笑道:“其实,我刚才下针只是阻断了你的痛感罢了,与麻沸散的原理相同。”
沈琉璃眸光轻动:“这么说,你也治不了?”
“的确治不了!”花解语摇了摇头,“你这病看似是心疾,实则并非心疾,可觉得它不是,但发作起来又与心疾的症状无异。”旋即皱起眉头,道:“当我封闭你六识中的感官后,你便感觉不到那种万箭穿心的痛感,我再检查,你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心脏也没有问题。”
沈琉璃被绕晕了:“……好高深。”
“就是除了受疼受苦之外,你不会因为心疾而死。”沈琉璃的病症实属花解语生平难见,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只要找出心疾发作的规律和诱因,规避便是,只要这些因素不存在,一辈子不发作都有可能。”
沈琉璃彻底凌乱了。
规律和诱因可太多了,但都指向傅之曜,避无可避。
“你是假神医吧?”沈琉璃深表怀疑,怎么越看越觉得花解语是个庸医,没比上京医高明多少呢。
也不对。
那些名医说她会英年早逝,死于心疾。
而花解语却说,她除了受罪挨疼外,却不会死。
“管你假的,还是真的,我先前说的事,你帮不帮我?”沈琉璃心口不疼了,便开始继续作妖了,再次将匕首对准花解语的脖子,冷冷地威胁。
花解语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恩人?恩将仇报,跟我认识的那个人倒是挺像!”
“谁?”沈琉璃眯眼。
花解语叹气:“一个白眼狼侄儿。”
“呵,真是家门不幸,我深感同情!”沈琉璃冷笑了声,随即转入正题,“告诉我娘,这心疾虽凶险万分,随时可致命,但可治!既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不至于砸了你神医的招牌,名气还能更上一层楼。”
花解语深深地看了眼沈琉璃,伸指拨开匕首:“成交。”
沈琉璃收刀,入鞘。
大功告成。
翌日,花解语主动提出尽快为沈琉璃诊病,柳氏既激动又忐忑,亲自将人领到了花溪院。
时值膳后,沈琉璃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支棱着脑袋,神情好不惬意。
而傅之曜则坐在旁边,有板有眼地诵读着金刚经,一连窜的佛偈之语听得柳氏有些傻眼。
这什么情况?
柳氏轻咳两声,傅之曜和沈琉璃齐齐扭头,看了过来,两人动作一致。
傅之曜率先起身,温和有礼地同柳氏和花解语问好。
沈琉璃也跟着从榻上跳起来,福身同她们问了个好。
这一幕,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
花解语看了看沈琉璃,又不经意地转向傅之曜,不确定道:“这位……可是我陈国送往萧国为质的四皇子?”
傅之曜回道:“正是在下。”
“好。”
花解语点点头,便没再看傅之曜,视线重新转回到沈琉璃身上:“大小姐,我听夫人说,你是四个月前才突然患了心疾,这病委实来得蹊跷,与普通心疾绝然不同,我也不敢妄加断言,请伸出左手,容我先替你诊一番脉。”
随即,两人便坐到桌边。
花妩拿出脉枕,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
沈琉璃抬眸看了一眼花妩,将手放在脉枕之上,笑嘻嘻地对着花解语道:“花神医,你可要瞧仔细了?”
柳氏下意识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神色紧张。
半晌过后,花解语便将诊脉结果告知了柳氏,如昨晚通气的那般,说沈琉璃的心疾虽凶险,稍不留意便会致命,但起病不过四月有余,尚未形成顽疾,痊愈的希望极大。
柳氏激动万分,差点当场就要跪谢诸天神佛。
她一把握住花解语的手,热泪盈眶:“花神医,女儿的病就拜托给你了,只要能将她的心疾治愈,不论怎样珍贵的药材,请尽管使用。再珍稀的名贵药材,再多的银两,侯府都出得起,神医莫要有任何顾虑。”
花解语虽不知沈琉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戏只能继续演下去:“夫人,请放心,民女一定尽力而为。”
花解语的话给了柳氏莫大的希望,但沈琉璃接下来的做法却深深地扎了柳氏的心。
沈琉璃压根就不配合神医的治疗方案,明确给柳氏表态,这心疾,她不治。
除非柳氏愿意随祖父一道离开上京,去明城居住。
“沈琉璃!”柳氏怒到极致,才会直呼全名,“你对祖父孝顺,就要让娘放弃侯府的一切,去侍奉你祖父吗?”
“娘,我只想让你好好的,让祖父好好的。”沈琉璃忽的一把抱住柳氏,哽咽哭泣道,“娘,我同你说过我的噩梦,你会……会死的,可你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我只想让你与祖父离开上京这个危险的地方。”
“花神医毕竟是陈国人,不可能一直逗留在上京城。如果娘不愿同祖父一起离开上京,那我的病就这样吧。早晚都要领略心痛的感觉,不如就带着心疾过活,能活一天算一天。”语气带着浓浓的死寂与哀绝。
沈琉璃只是在赌,赌自己的性命在柳氏眼中,是否能超越侯夫人的身份和地位?
柳氏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女儿逼至如此,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她扬手佛开沈琉璃,浑身瘫软地靠在椅子上,无力地退让了一步:
“你先让花神医替你治病,等你治好了,娘保证去明城侍奉你祖父,好吗?”
“娘,女儿的性子虽然不如其它世家小姐讨喜,读的诗词歌赋也没有她们多,但我并非三岁小孩,缓兵之计,自然是了解的。”
柳氏咬牙:“好,我随你祖父离京!”
“如果娘敢半路返京,琉璃就随时终止医治,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琉璃面带决绝,那般坚毅求死的眼神让柳氏浑身一震,柳氏毫不怀疑,但凡她只要返回上京,见到的可能就是沈琉璃的尸骨了。
沈琉璃怎敢对自己说这般狠绝的话,剜心之痛啊。
舍不得上京城的繁华,舍不得侯府的管家之权,舍不得上京的产业,又如何?
最不舍的,还是这个十月怀胎所生的小混蛋,只要有一丝治愈心疾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可她竟用这事来要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