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完后,季雨寒又做回了原本工作,每日整理归类书籍,练习毛笔字,看账本。 前日遇上蛇后,风靖寒已命人仔细清理了庄里各个角落,梅沁苑的苑脚处还洒上了雄黄粉等。 一早,她趴在寒轩楼桌上专心练着毛笔字,风靖寒则在一旁翻阅古管家呈上的本月山庄的各类簿记。 两人在寒轩楼已快一个时辰,却一句话都未说。 季雨寒现在很矛盾,也很彷徨。 平心而论,这三个月来她与风靖寒相处还算和谐。 拍卖会当晚风靖寒的体贴温柔,叫季雨寒内心深处十分动容,故第二日看到林紫烟脖子上的项链时还有些微微不舒服; 当得知风靖寒送她的发簪与手镯都价值不菲且用心良苦后,她又有些心动。可这份心动很快便被风靖寒扣押她拍卖提成银子之事而冲散,化作了无奈与遗憾,还带着满满的不爽。 当她准备一直看不爽风靖寒时,又遇上了毒蛇,风靖寒奋不顾身的举动,让她震撼和动容,甚至十分担心他会出事。 就这样,动容又不爽的矛盾心境让她思虑良多,索性装成一只鸵鸟,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而风靖寒呢,起初他对她颇有好感,自一同看星星看月亮那晚后他开始对她上心,想要亲近,只是她与靖宇靖恒等人谈笑颜开,却一直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他便也并未表现出来。 拍卖会那日,他见她与许孜然有说有笑的样子,自然多有不悦,但晚间见她吓得大哭却又心生怜惜,温言安慰。然后他发现,他想对她好,想看她每日开开心心的样子。 而她,竟想着有一天能赎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记得她刚来啸风山庄时,活波调皮,老爱忤逆他。 只是后来签了卖身契,性子收敛了许多。原来,她是觉得如今的生活不自由,想要赚了银子赎身,离开啸风山庄。 她的特别也引来了其他男人的觊觎,许孜然、闵易或是…… 风靖寒打算主动做些什么。 于是他送了她首饰,让女人为之心动的首饰,她却退给了他:我的卖身契,不过十两银子,庄主也无需这般破费。 于是,他暂扣了她的银子。 他想留她在身边,不想让她赎身。 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她的低落,整日郁郁,连笑容都少了许多。看向他的目光也多是忿忿又夹着无奈。 从前她爱在他桌上放上花草,精巧又别致,自拍卖后再未放过,许多事不如从前那般上心。 寒清苑消极怠工的下人,雪珊都会呵斥处罚,可她呢? 哪怕她对他疏离,哪怕她并不喜欢他。 无所谓,来日方长。 直至前日,他想也未想,在蛇飞身跃起的一瞬间,挡在了她身前。 许多事,许多感情已然明晰。 他不喜言辞,尤其是对女人。 尤其是这般有主见的女人。 可他想亲近这个女人。 自早上起,二人未说过一句话,季雨寒专专心心的练字,风靖寒则偶尔抬眼看一下她,两人气氛尴尬而沉闷。 风靖寒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了。 “雨寒。”他叫她。 这是风靖寒第一次叫她名字,从前他说话时自动总是忽略掉主语,或是用“你”代替。 季雨寒抬起头,十分平静的问:“庄主?” “你来看看这几本簿记。”他将手里古管家的簿记递到一旁。 又是看账簿。 季雨寒不情愿的走过去,见是庄内库房账房收支,哇,每月出入数千两。 她看了一页,又觉不对。库房账房似乎比较机密,从来皆是掌管库房钥匙的古管家登记,风靖寒亲自验看,如今,为何要让她看? “庄主要我看什么?”她决定先问清楚。 “明日起,你跟着古叔,学习料理庄中大小事务。”风靖寒看着她,自若的吩咐着。 但凡大家,皆由女人持家。只是啸风山庄情况略有不同,父母早逝,他三兄弟又未娶,便是由古管家料理庄中事务,他验看查阅而已。 只是古叔年逾六十,身子渐弱,本不适合再多劳累。她做事周全细致,思维活跃,拍卖会的筹办已初见端倪。虽偶尔有些调皮(诸如拍卖会爬树),但再历练一段时间后,可担重任。 “啊?为何?”季雨寒懵,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在寒轩楼吗? “古叔年事已高,你须多分担些。”这是实话。其次,他也习惯她在身边帮着处理些许事项。 季雨寒瞬间不太高兴,风靖寒定是满意她在拍卖会的表现,便有意给她增加工作量。 哼,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她的劳动力。 拍卖会的提成都没兑现给她,她才不答应。 “我不会,也不想学。”她转过身没好气的说道。这几日她对风靖寒没有好脸色,也不怕他,偶尔耍耍小性子他也不生气。 她这傲娇的性格真是胆大包天,风靖寒有些头疼的叹叹气,没办法,是他自己惯出来的。 看来还在生气他暂扣她银子之事。 有什么能打动她呢? 风靖寒看了看她气鼓鼓的背影,又觉得有些好笑,便定声道:“庄中管事,月银十二两,可独居一处院落,并有四名丫头侍候。” 背对着他的季雨寒猛地抬头,月俸十二两,这可是极高的薪水,她只知靖雪靖恒例银三十两,他们苑里的一等丫头也不过三两。 她原本的月银几贯来着?反正少得可怜,若不是她灯谜大赛赢了六十两,那晚与风靖寒做游戏得了一百两,拍卖会出点子时一次性得了一百两外,她早已山穷水尽了。 这么一算,好像翻了数十倍。 妹的,她卖身契才十两银子呢!!! 靖雪身为正经小姐,有十多个丫头还有四个教养姑姑伺候;靖恒身为少爷,有十来个丫头一个教养乳母还带四个小厮。 一个管事有四个丫头的确不错,她记得古叔苑里也的确有多个管事之人协助料理。 独立院落嘛,她如今就住在梅沁苑,倒也无妨。 可是她方才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如今为这么一点小利就反悔,岂不是很没原则? 她正左右为难… 诱惑不成又当如何?当然是—— 激将。 “我已命雪珊将寒清苑南侧堂收拾了一间房出来,你既是我的丫环,今晚便搬入寒清苑吧。”风靖寒在她身后阴恻恻的说道,声音本是正经无比,听上去却似乎有丝愉悦。 季雨寒迅速转过身:“庄主让我跟着古叔学习,那我算管事吗?” 风靖寒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自然。” “那一言为定。”季雨寒已全然忘记了原则,注视着风靖寒,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般灵动,神采熠熠。 不同于季雨寒往日看过的宅斗小说,世家几房复杂混乱,内宅心计比比皆是。 啸风山庄内都是一母同胞的四兄妹,尤其都未婚娶,家庭结构简单,许多事利益牵扯不多,矛盾就少。 这个过程只要周密细致,井井有条,为人处事稍下功夫倒也不难。 古管家原是风老庄主的家奴,风靖寒未出生时就跟在风老庄主身边,算是看着风家几兄妹出生长大的。 虽中途遭遇变故,好歹四兄妹顺利长大,啸风山庄也有如今的规模,他很是欣慰。 只是庄主年逾二十七,二公子也已二十五,皆未婚娶。 二少爷房里倒是有一名自小跟着的丫头伺候,可庄主房中连个通房的丫头也没,让他有些忧心,只以为庄主心仪那伊红园的林姑娘。 虽是个美人,可终究戴罪之女,岂是良配? 后来来了个季姑娘,听说父母皆不在人世,无依无靠,但终究也是正经人家的清白姑娘,庄主能将她收入房中倒也不错。 此次风靖寒让他指点季雨寒各项事务,他倒也尽心尽力,季雨寒天赋颇高,许多事情一点便通,古管家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只盼着她能成为庄主的得力助手。 第二日,古管家便领了四名丫环前去梅沁苑。 季雨寒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四个姑娘。 两个十五六岁左右,看上去活泼灵动,与月儿一般,另两个约莫二十来岁,稳重老成。 四个姑娘皆未命名,只让季雨寒取了。 季雨寒绞尽脑汁,好容易选了四个“文艺”的名字,至少比她自己的名字好听多了。 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分别名:立夏、谷雨。 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分别名:白露,秋分。 季雨寒不知道,那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皆是风家训练的护卫,略通武术,灵变内敛。 自啸风山庄变故后,风靖寒便十分重视护卫培养,如同萧峰、雪珊等皆是其一,此类护卫培育成本高、见效慢,较为稀缺。靖雪等苑里的丫头也都仅配有两人。 季雨寒有这个待遇,实属情况特殊。自毒蛇事件后,风靖寒有些不放心她。 立夏和谷雨都是自小收养的孤女,在风家接受训练已有数年,此次被指到梅沁苑来,二人也都坦然接受,她二人的宗旨便是服从命令。 两人除了会武术,也能识字,作为季雨寒的助手是最合适的。 另两个小丫头白露、秋分是年前从庄外采买入庄的,本是庄里的粗使丫头,此次到了梅沁苑,算是职位晋升。 在季雨寒这种非正式主子处侍候,薪资定然不如它处丰盛,但比起厨房等粗重活却要轻松许多。 白露秋分两个小丫头窃窃私语,季姑娘如今是庄里见习总管,又与庄主关系匪浅,等庄主娶了正妻,季姑娘八成也是个妾,到时候待遇总会好起来的。 想到这里,两个小丫头倒也心安理得起来。 若季雨寒知道她二人的实际想法,怕是要吐血。 当然,她现在并不知立夏谷雨二人的真实身份,虽是她的丫环,却是听命于风靖寒的。 季雨寒一个人习惯了,日常起居也多是自己一个人打理,如今多了四人,顿觉宽裕。 梅沁苑并不大,里外五六间房,日常杂扫皆是月儿在做。 她想来想去,觉得能分配下去大约只有洗衣服和铺床这两件事。 倒是不急,她还不够了解这几个丫头,姑且观察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