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成功落幕,账务核算也已完毕,这几日,季雨寒特别闲,风靖寒未安排具体要事,她也没什么兴致。 今日风靖寒不在庄里,季雨寒懒得去寒轩楼,极其无聊的坐在寒轩楼前的池塘边上,看着水里的倒影发呆。 大约是没有拿到意料之中的报酬,她对万事都意兴阑珊。 还要等三年,到时候她都二十一岁了。 从前看小说,女孩子大多十四五岁便成亲生子,可到了宋朝,男女成亲年龄比她想象的要晚。 宋初大兴科举,男子皆愿考取功名后再成家,二十岁未成亲的人大有人在。 而她遇上的几名男子,都已是二十多岁高龄。 风靖寒,二十七,老男人,原因未知。 风靖宇,比风靖寒稍年轻,大约是大哥尚未成家,他也不好提起此事。 风靖恒,刚满十六不久,似乎男子十七成年,按照风靖寒对他功课的要求,怕是要走科举之路,虽然季雨寒觉得考中的可能性很小。 许孜然许孜默似乎也是二十四五的样子,因所在行业特殊,倒也理解。 闵易,二十六,未知,听说是私生活很不检点。 而她认识的女子,靖雪十七岁,即将议亲。 季雨寒也曾偷偷问过靖雪,只道杨大哥说女子当在十八以后成亲生子,过早易难产死胎。 这位杨大哥是名医,理论也挺科学。 不过如季雨寒这种,虽说是十八岁的青春年华,但在这个时代,已是老姑娘一枚。 她的身份,丫环,没有人会为她议亲,不随便配个小厮已是万幸。 她原本想着,拿了银子,置办些家产,赎了身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还要等三年…… 她决定,一有机会,就将风靖寒送的手镯卖掉…… “哎。”她深深的叹口气。 “哼!”恍若听到什么人冷笑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季雨寒飞快的转过身,并没人!难道是她的错觉? 又转过身来极其无聊的托着下巴,拣出包里的糕点捏碎后全部洒进水里。 鱼慢慢移了过来,围在碎屑周围,吃食起来。 季雨寒叹道:“真可怜,风靖寒都把你们饿成这样子了。” 忽然,不知从何方飞出一小块石头,直直落入碎屑中间,鱼群惊恐的游开。 季雨寒转过身来,见假山旁边正悠闲的倚着一个人,她讨厌又害怕的人,杀手闵易。 此刻他靠着石头,似笑非笑,正目不转睛打量着她。 他身着白衣,白衣下摆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红色印记。 血? 难道,他又杀了人?或是,他还准备继续杀人? 不同于那天的阴厉,此刻的他,口里衔着一根小草,很是清闲随便的样子。 “你怎么在此?”季雨寒站起身来,戒备的看着他。 闵易目光犀利的盯着她,缓缓一笑:“我要的猎物,在这呢!” 她立马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口里镇静的问道:“什么猎物?” 他阴阴的一笑:“你是风靖寒的丫环?” 他摸不准风靖寒的喜好,似乎钟意林紫烟,为她一掷千金,但却从未碰过她;又似乎钟意季雨寒,但看二人的相处,似乎并不友善。 哼,明知故问。 而且别提风靖寒,她现在看到他就烦。 “你到底是谁?”直觉告诉她,这什么闵公子肯定有问题。 “祁铭逸!”他微微站直了身子,背离开了石头。 “你不是闵家三公子吗?怎么又叫祁铭逸?”季雨寒无语的转过身。 “难道你没调查过我?我回闵家之前便是这个名字。” 祁铭逸?闵易? 后两个字的读音相同,可哪个名字才是真的?还是说他又是编了一个名字来骗她。 既是杀手,还是一个杀人被人看见的杀手,为何会告诉她名字,就不怕她说出去? 管他闵易还是祁铭逸,对她来说,都是一个代号而已。 “你又叫什么名字?”他看着她,阴险的,高深莫测地问道。 他只知她是风靖寒从蜀地带回的女人,并不知其底细。 拍卖会那日他季姑娘叫来叫去那么顺口,怎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此刻他此刻气定神闲的双手抱胸,眼里满是笑意。 莫名其妙。 “我为何要告诉你?”季雨寒高冷的瞟了瞟他,又转过身看着水面,继续盯着金鱼。 第一,她的名字他早已知道。第二,就算不知,她也不想告诉他。第三,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人在生气的时候,胆子也大,他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无端由的让季雨寒心烦,索性懒得理他。 “因为我告诉你了。”他倒是很风度的,继续说着。 哼,什么逻辑? 她翻了个白脸,站起身,不太友好的说道: “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关我屁事!”因为心情不好,她也顾不得淑女了,后面一句粗话,倒是没敢大声说出来,只是小声的嘀咕了声。 这女人,似乎胆子大了许多。 祁铭逸探究的盯着她:“几日不见,胆子倒是大了许多,看来你似乎忘了那晚?” 那晚?她被杀手吓得大哭,是风靖寒救她,安慰她,陪着她,当时觉得风靖寒人真好,心里特别感动。 但是,与银子的事一综合,觉得他就两个字:虚伪! 杀手的事,她刻意隐瞒了,也许是不信任,也许是害怕。她不知道风靖寒会不会帮她。 季雨寒是有些怕杀手的,可怕也没有用,难道又去向风靖寒求助?与其这样,还不如得过且过。 杀手方才的话,想威胁她? 若她屈服,只怕以后都要受他牵制,而且,对杀手来说,何必去杀一个小小的女子,凭添麻烦。 或许是这几日生气,她的确胆大了些。 “那又如何?”季雨寒故作镇定,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向远处,却不料砸到对面寒清苑房顶的瓦上。 “哐当!”一声,一片瓦应声而碎。 “呃。”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个逼装过头了。 杀手微微扬了一下眉,蓦而放声大笑。 的确,他并不打算杀了她。 她若畏畏缩缩求他放过,他会觉得无趣;可这般性子,倒是有趣的多。 留着她有许多用处,暂且看看她与风靖寒之间会发生什么吧。 第一次听见他笑,确切的说,到这里来,第一次听见男的放声大笑。 风靖寒很少笑,笑也是只见其动作,不闻其声的。靖宇和许孜然也是微笑居多。而人妖嘛,大多时候都是阴冷着脸,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 传说中的杀手,不都是目光凌厉,面色阴冷,终年不笑的吗? 因为,心软,有人类的感情,只会让他们变得心力不集中,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杀掉。 为何面前这位,还如此悠闲放浪。 只有一个可能,他就是一个三流杀手。技术不专业,杀个人被她这样的菜鸟看到。杀完人后人头乱丢,被她发现。完事后不好好处理现场,现下衣服上还有血。 季雨寒对他最后一丝畏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然如同我所料想般,是个率直又火爆的女人!”他笑过之余,盯着她缓缓说道,这过程中,目光一直锁着她,未曾离开。 季雨寒看着他,心疼他年纪轻轻就瞎了。 他不仅杀人技术很不专业,连观察力也不强。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些直爽,但还不至于火爆吧,她这么淑女的一个人…… 就算她是有那么一点叛逆因子在心里的,可她伪装的很好啊! “那你慢慢料想,恕我不奉陪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祁铭逸倚在石上没动,脸上泛着丝丝笑容。 “雨寒阿姨!”竣扬蹦跳着,从假山后面过了来,一摇一摆的跑到她面前。举着手里的弓向她示意。 六岁的孩童,并未看见假山的另一侧,正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雨寒阿姨,师傅今天教我射箭了!你看!”他举着手里小小弓,拉满了,箭脱弦而出,飞了出去。 竣扬毕竟还是小孩子,他那个射箭技术,惨不忍睹。 箭飞了出去,却直直的扎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他又飞快跑向箭落地之处,准备要捡回来。此时,他包里原本装着的一包珠子(估计是练暗器用的)撒了出来,掉落地上,他便蹲下来,慢慢捡着。 季雨寒自然是反射性的看向杀手的方向,却见他正看着不远处的孩童,眼里闪过一股少有的邪气,忽然手微抬起来,袖子一张,一条什么东西滑了出来。 可当季雨寒再看清楚时,却傻在了那里。 蛇!!!!! 还是眼镜蛇,又叫五毒蛇。 它长约一点五米,通身深灰黑色,扁扁的身子,头部椭圆,眼睛又圆又大,十分有神、令人恐惧。 它慢慢游动着,四处寻找目标,颈部扩张的时侯,背部会呈现出一对美丽的黑白斑,看似眼镜状花纹。 眼镜蛇,剧毒! 季雨寒记得,国内少见眼镜蛇,大多来自西域地区,可她眼前,现在,就有一条…… 季雨寒心里提紧了神,不住的打冷战。全身鸡皮疙瘩慢慢得冒,她最怕软体动物,连毛毛虫都觉得恐怖…… 那蛇离她约有九米远。她若跑开,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竣扬就站在离蛇三米处,背着着它,丝毫不知情的低头捡着东西。 她若跑开,竣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眼镜蛇剧毒,咬伤后几分钟便可致命,而且,它的攻击速度极快,只需零点一秒。相当于子弹的速度。 所以竣扬不能跑!绝不能跑! 季雨寒望向杀手,杀人般的眼光瞪视着他。他怎么忍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却见他坏笑般看着自己,将食指置于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 因为季雨寒知道,眼镜蛇虽然眼睛很大,但实际上,它的视力很差!只能看见近处约一米内的东西,对远处的东西则视而不见。 而且,即使是近处的东西它也只能看到那些运动的物体,而对静止的物体视而不见。 它的听力也不好,它的天敌—田鼠深知眼镜镜的特点。只要一遇上,马上佯死不动,以此逃过生死大劫,而松鼠却没有那么幸运,它越跑,眼镜蛇跟得越快,它钻进石缝,正中眼镜蛇下怀。 动物园里饲养眼镜蛇,都是将死田鼠掉在绳子上从它面前晃过,否则眼镜蛇只能活活饿死。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多?大约是前年去泰国旅游,导游认真讲解的。 杀手方才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动。 所以,她跑掉的话,竣扬只怕凶多吉少,可若不动的话,还有希望! 季雨寒站直身子,忍着胃里涌起的一股恶心,平静着声对竣扬说:“竣扬,咱们玩木头人的游戏好不好!” 竣扬抬起头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兴致勃勃的转头看我:“雨寒阿姨,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你转回头去,坐在地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转过头来,也不能动,你若赢了,我给你讲完《三国演义》里的故事,好不好。”她有些心惊胆战,生怕竣扬一高兴蹦起来。 “雨寒阿姨你可要说话算话噢!”他果真转回头去,很听话的蹲在地上,乖乖的不动。 季雨寒心下稍微呼出了一口气,但见那蛇只是慢慢的爬动着,并没有发现她二人。 你以为变态的杀手就这么算了? “哼!”一阵冷笑又传了来,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了,这混蛋杀手,此刻正等着看好戏呢! 奈何她却不能动,她若动了,竣扬会以为她输了,结束比赛。他若一松懈,蛇只怕会一跃而上。 那杀手,斜靠在石头上,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小块瓦片。置于手中把玩着,笑意深沉的打量着季雨寒。 她瞬间绷紧了呼吸,戒备的看着他,不知他又要怎么样。 有趣! 祁铭逸吐掉口中含着的草根,一挥手。 朝季雨寒的方向扔来一小块瓦片,瓦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她脚边打了几个转后慢慢静止。 而她,毛骨悚然的发现,原本四处浮动的眼镜蛇忽然高高昂起头,颈部肌肤扩张拉直,变成扁平的形状,像盛饭的饭匙。它伸缩着头,快速向季雨寒的方向游动过来,越来越近,在距她脚边不到两米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