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以为如何？”　　　　风靖寒的目光淡淡自季雨寒身上移开，看向她身后的白纸说：“好。”　　　　季雨寒欣喜，得到他的肯定和许可，可是很值得开心的。　　　　他的目光就像流转的水波，重新回到她身上，顿了顿，又说：“很好。”　　　　细节入微，条理清晰，风靖寒很满意。　　　　这个很好让季雨寒有些窘然，她甜甜一笑：“多谢庄主。”　　　　季雨寒继续做着可行性分析：“ 咸阳乃秦朝古都，虽历数代，但底蕴犹在，名门望族者众，从账簿可知与啸风山庄往来商家约一百八十余家，交易额超五千两的约九十余家，此类商户将作为拍卖会的主要邀请群体。”　　　　靖宇挑了挑眉，他倒未注意，季雨寒看账簿时竟注意到了这许多细节，若是……　　他转头看了看风靖寒，却见他微微眯了下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仍不动声色。　　　　“咸阳民风开放，灯谜大赛的讯息尚能传的有声有色。”说道此处，季雨寒想到那灯谜大赛的八卦是关于她和风靖寒的，不由得红了下脸，反观风靖寒，他倒是目无表情，只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想来，拍卖会也能被接受，若是拍卖会名利俱佳，可将之作为啸风山庄一缕特色，定期举办。”　　风靖宇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购买的主要人群，此次拍卖会物品，除去恒盛典当的各类宝物，茶庄的茶叶，还将新增各式珠宝首饰。”　　“诶，也就是说，还将邀请女人？”靖恒睁大眼，有些期待。　　“嗯。”季雨寒点点头，“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红颜一笑。”说到这里，季雨寒看了看风靖寒，打趣道：“今有庄主，虽日理万机，也会为夺紫烟姑娘芳心而参与灯谜大赛，不是吗？”　　季雨寒本是想缓和下气氛，制造些演讲效果，却不想正对上风靖寒的注视，清冷阴郁。　　　　一庄之主的威严不可挑战。　　　　季雨寒只得继续说道：“可见女子的作用不容小觑。”　　　　大户人家多是女人当家，若此次活动邀请了才子佳人，世家夫人还可以顺道相看亲事，何乐而不为？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可以投资增值，也可以怀旧、占有、欣赏、攀比以及炫富。　　　　接着，季雨寒继续讲述着拍卖邀请对象，前期布置准备，中期宣传等事项，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时辰。　　　　个中细节自是数不胜数，岂是这会儿能说得清的，只能在后期准备过程中逐一完善。　　　　“大约如此了，不尽之处还请见谅。”季雨寒放下笔，朝三人行了个礼，目录期待。　　　　“太厉害了。”靖恒张大嘴，不住夸奖道。　　方才他只见季雨寒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着，一时未反应过来。好多处他有些不懂，却见身边大哥二哥皆沉默不语，想来是赞同的。　　以往大哥查问他功课，他说错了大哥都是立即打断并纠正，季雨寒说了这许久，却未见他插过一句话。　　风靖恒虽不喜风靖寒对他如此严厉，内心深处却也是敬佩他的，能让他挑不出错处的人，定也是厉害之人。　　　　真给面子，季雨寒朝他挤了挤眉。　　　　“思虑周全，不错。”靖宇也赞许的点点头。　　　　两人都肯定了季雨寒的表现，季雨寒小小窃喜了下，当然，最终也得看庄主的意思了。　　　　风靖寒此时双手抱胸，看上去极为舒适和倨傲的动作。　　　　季雨寒不喜欢这个动作，居高临下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审视。　　　　风靖寒此刻俊朗的五官十分醒目，明亮的目光打量着她，表情沉静而严肃。　　　　“此番巡查各铺，可有何所得？”　　　　季雨寒一怔。　　　　此时此刻，不应该对她方才的策划发表意见吗？　　　　显然，风靖寒直视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风家产业范围较广，但最初的实体产业是茶叶与酒楼。凭借茶类和酒楼提供第一桶金，经营范围逐步扩张到当铺钱庄等非实体行业，借助资本积累，进一步扩张实体产业，啸风山庄逐步壮大。　　　　酒楼咸阳城有多家，相距不远的汴梁、京兆府也有数家遍布。而以恒盛典当为代表的当铺更是遍布各地，最远可达兴州府。　　　　虽北宋鼓励商业，但啸风山庄上下无一人出仕，却能将生意做得如此红火，背后定有不可忽视的力量在支撑，否则被搜刮完民脂民膏还有何利润可言。　　　　这是季雨寒的第一个发现。　　　　当然，她不能说。　　　　“风家店铺遍布各地，种类繁多，但缺少相应的配套商铺，如当铺可配套书画肆、珠宝店等，可降低钱物占用的风险。”　　也不至于当铺押着几万两的货品束手无策。　　　　风靖寒未说话，薄唇紧紧抿着。　　　　其实相处久了，季雨寒已大致能揣摩出他的一些习惯。　　正如靖恒所想，他若是有异议，定会出声打断，此刻沉默，是示意季雨寒接着往下说。　　　　“许多物件价格异常，不知是否……”季雨寒斟酌着用词，思考如何能委婉的表达。　　　　不过季雨寒很快闭了嘴，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风靖寒乌黑的眼眸注视着她，像是骤然一紧，目光锐利的令她心头一惊。　　也许是季雨寒的错觉，毕竟风靖寒一向爱如此看人。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正如前面所述，季雨寒在查看当铺账簿时，发现许多物品都存在低买高卖的情况，部分字画甚至快要达到名人字画的价格了。　　　　洗_钱。　　　　当铺与钱庄，自古以来便是极为内幕的行业。季雨寒倒是忘了将这部分物品的主人记下来了解身份。　　　　另外，不仅当铺货品，也有许多店铺存在低估价格的情况，甚至店铺内内部交易频繁。　　现代税收制度促使企业减少收入合理避_税，可宋朝并非如此，那么又有何理由呢？　　　　季雨寒刚到宋朝，是在风家的马场里。寻常人家也有马，出行或简单货运皆可。　　“那人本是马场的小厮，专司良马喂养。”季雨寒记起当初靖宇向她提到奸细时的话。　　良马喂养？　　马对常人来说已很平常，风家却极为重视，甚至于有同行奸细扰之。　　那么，马除了货运与出行，还能做什么呢？　　　　军备？　　　　风家是有两座矿山的，每年会支付一大笔银子给相应机构用作矿山承包，只是开采的矿石并不多，大多运往各冶炼地制作农具与其他金属器具。　　这支出与收益不匹配啊。　　　　自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宋代重文轻武，已允许私商承包矿山。风家这两座矿山的产量这么低，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季雨寒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兵器。　　　　许是她间断了数秒，堂下风靖寒仍紧紧逼视着她。　　　　季雨寒慌忙道：“许多物件价格异常，可我年轻学艺不精，又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太懂，想来是我的失误了。”　　　　风靖寒面沉如水，并未说话，连靖宇都不发一语，季雨寒只觉得气氛尴尬至极。　　　　事实上，季雨寒所料非虚。　　　　也正是此前风靖宇担忧的地方，只是想到大哥既将她安排在寒轩楼，定已妥善安排了，他便也未加干涉。　　　　此刻季雨寒提到了一点，部分物件价格异常，似乎是已察觉到了不对。　　　　季雨寒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矿石除兵器外，还有许多用途。况且，风家的矿山也不排除是座贫矿，只是因承包协议约束，不得不支付款项。　　　　兵器，是多么敏感的词汇。　　　　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也不敢让人察觉到她曾往这方面想过。　　她不想死于知道的太多。　　　　所以季雨寒百转千回，最后草草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殊不知，这看在风靖寒眼里，欲盖弥彰。　　　　她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先是一脸迷惑，继而沉思了数秒，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讶并伴着一丝恐惧，最终化成尴尬苍白的解释。　　过程中还打量着他，似在小心翼翼揣摩他的脸色。　　　　风靖寒也在赌。　　　　一开始他并不信任她。　　可他依然让她入了寒轩楼，让她签了卖身契，让她接触庄中生意。　　　　他愿意去赌一把。　　　　季雨寒有些忐忑了，她未见过风靖寒这样的眼神，那一片从来都幽黑的双眸，有深沉难辨的暗潮。　　　　或许是她自己心虚了。　　她何必心虚，自己一直在脑补，并未证实。即便事实如此，她什么也没说啊。　　　　可知，自己还是太年轻冲动了。　　　　有些话当说不当说，有些事当知不当知。　　　　好在她反应灵敏，当即笑着说道：“茶叶价格异于寻常，可将名茶精装，配合各式礼盒，一同拍卖。”表现出方才只是一时脑袋短路了一般。　　　　“嗯，就这么多吧。”季雨寒打住了话头。　　　　多说多错，风靖寒让她提建议，她还真傻白甜的提了，太傻了。　　　　在短暂的沉默凝视后，风靖寒点点头：“嗯。”　　　　季雨寒认为当务之急是赶紧转移话题。　　于是她继续说道：“庄主若无异议，接下来便要开始准备了。”　　“可以。我让靖宇协助你。”果断的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