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玄渊吃早饭的时候一说要立刻娶映寒过门,就被段澄毫不犹豫地打出了门,轰回了海寨。
说是马上成亲,可段澄并不同意。她等了这么些年,才等到玄渊娶老婆,自然不能这么草率。就算是为了映寒,她也不答应。
段澄先与玄渊一起回了海寨,重新布置了玄渊的竹楼,又赶回苏门答腊,准备各色喜服头盖,各种典仪礼节,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月,才把一切准备停当。
这期间,云亭果然很快就动身回暹罗大城了,然而吴会长和虞显南却留了下来,与段澄一起,为映寒送嫁。
映寒即日就搬去了吕宅,将吕先生大女儿的闺阁当作了出阁的地方。蔓草却被段澄婶子留在了商号。
等待出嫁的半个月里,映寒并没有闲着也不敢闲着。她怕一闲下来,对玄渊的想念就会把自己淹没了。所以,她将离开泉州之后一路上设计的丝绸新图案重新细细画了图,日日拉着吴会长将一张张图样周详地分解讨论。吴会长心里既难过又感动,难过的是,小姐真的要嫁在南洋不回去了,感动的是,即便如此,小姐心里也还是惦记着杨家的生意和今年的新品,并没有完全成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图样讲完了,映寒又生出了一些新的生意想法,也拉着虞显南和吴会长仔细分辨讨论,说到后来,竟然把吴会长说得有了一些动心。映寒想出来的新盘生意虽然古怪,但如果加上瓦屋海寨和杨家的能力,竟有些水到渠成的感觉,能有八九成的胜算。虞显南虽然不懂生意经,但也觉得,映寒的主意若是行得通,对广寒门未来的发展也不无裨益。三人凑头凑脑,越说越兴奋,甚至起头开始策划章程了,期间还请了段澄过来,一起讨论。
那天,几个人讨论了大半日,吴会长和段澄最后相视一眼,都笑了,俩人俱是一般的想法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只是为了成全两个年轻人的借口和说辞,没想到现在,这段姻缘也许真地能成就杨家与瓦屋的商业联盟,生出全新的生意来。
吴会长手上既握着了今年的新图样,又找到了这样的生意机会和商业伙伴关系,终于觉得,虽然小姐是带不回去了,但有这两样东西傍身,总算有脸回去见各位家主了。
成亲那一日,有专门的喜娘五更时分便来给映寒梳妆打扮。辰时刚过,映寒便身披霞帔,头盖红锦,拜别了吴会长和虞显南出门,被八抬大轿从吕宅抬进了瓦屋商号。一路上吹吹打打,喧哗非凡,华人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进了门,映寒跨了火盆,玄渊射了喜箭,拜了昌叔段澄,再向北遥拜姑苏亲人,夫妻互拜,礼成。
瓦屋商号宴请八方,开席三天,宾客络绎不绝。然而,席间只有昌叔和段澄迎宾接礼,前来道贺的宾客不仅没见到新娘子,也全然没见着传说中的少东家新郎官。
新郎官和新娘子,早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换了衣服,从后门跑了。
一艘小船,等在码头,将两人接回了海寨。
映寒红着脸坐在船上的时候,玄渊一边拆自己的发冠,一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小新娘,说:“丫头?嫁给我刺激不刺激?像不像私奔?”
映寒抬眼哧他:“我岂不是好几个月前就跟你私奔了吗?”
玄渊心跳了一瞬。突然意识到,真的,这一路走来,真地很像私奔。离开泉州时丫头的披衣夜奔,岂非像极了昔日的红拂女?
到了海寨,已经入夜,海寨里却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今日成亲的事。
玄渊牵着映寒的手,一路爬上山坡,穿过竹林,越发清静。竹林背后这一隅天地,本来也只住了玄渊,映寒,昌叔夫妇和阿青。现下另外几个人都在苏门答腊,这里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映寒经过自己的竹楼,习惯性地就想转弯上楼,却被玄渊攥紧了手,拉着继续向前,她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脚下一顿,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玄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笑容,含着深意,低缓,温暖,而又暧昧,好像知道她紧张,便松了松手,复又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才慢慢地笃定地继续迈步向前。
映寒低下头,脸烧得能沸水,浑身有点发抖。
映寒脑子里突然就乱成了一团:虽然不是没有与玄渊亲密相处过,可到底从来不曾真地裸裎相见。待会儿,他会觉得自己太瘦吗?嫌弃她的腰身太细吗?不不不,这好像不应该是现在担心的问题吧?
映寒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杨家对小姐们的管教很严,从小到大连春宫图都没正经瞧过。欢喜佛是见过的了,可那雕像只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全无细节。段澄昨晚倒是来与她聊过,说的话模模糊糊,令人耳红心跳,最后只说:“你万事由着玄渊就好了,他经验丰富,不会让你难过的。”
什么和什么嘛。什么叫他经验丰富?什么叫万事由他?什么叫不会让她难过?怎么听起来仿佛玄渊为刀俎,自己却如鱼肉呢?这还不如不说呢!
映寒低头想着,再一抬头,才发现俩人连玄渊的竹楼都已经经过了。玄渊拉着她正往竹林更深处走去。
映寒开口想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实在是……问不出口。
沿着丛林小径又往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映寒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海寨背后山中的那潭泉水。那潭幕天席地,深陷竹林矮崖上的泉水。
只不过今天,泉水边用竹竿围起了一层轻纱帐,月色下,妃色的轻纱曼妙飘拂着,泉水时隐时现。
玄渊掀开纱帐,拉着她走到池边。池边一片平整如床的青石上,铺着厚厚的石榴色丝绸褥子,散落着炎色的软枕,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套寝袍,还点了四根喜烛,甚至,还有一架香炉熏了香龙涎香做的红袖篆。
池边的丛林里,传来啾啾虫鸣,淙淙水声,那便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剩下的,万籁俱寂,只余心跳。
她的,和他的。
玄渊终于缓缓靠近映寒,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地贴在她耳边说:“这就是咱俩的洞房,你喜欢吗?”
映寒先是难为情,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她喜欢的,她特别特别喜欢,简直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
她喜欢这以天为瓦,以地为席,以星为灯,以水为床的新房。
虽然她还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突然不那么怕了。
玄渊却在这时推开了她一点,用一根修长的手指去挑她腰间的衣带。映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胸前的衣襟,轻轻地躲避。
玄渊无奈地笑了,说:“丫头,我虽然不逼你,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躲我吧?”
映寒把头抵在他胸前,半天才蚊子一样地说:“要么,要么……你还是,先亲亲我吧?”
玄渊闷笑,拉起她的手,向泉水走过去,沿着池边的石块一步步走进水中,然后一把握住映寒的胳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噗通一声,水花飞溅,映寒跌进他怀里,也跌进了一池清凉。
临近三月,正是南洋最好的季节,温暖,而不炎热。池水温润,瞬间软化了映寒的紧张,或者,改变了她所紧张的事情。
这泉水竟然比映寒想的要深,她踮起脚尖,才能轻轻触到池底,她不会水,踩不实,鼻子和嘴在水面上下浮动,只能紧紧地抱住玄渊的脖子和肩膀。
玄渊就在她这样狼狈得自顾不暇的时候亲了上来。
映寒无处躲避,只能慌张地迎接,感到玄渊这一次的吻,毫不克制。她的牙关瞬间失守,舌头又被吮住,嘴唇被揉捻得无处可躲,好像门户大开,魂魄都要被这吻给吸走了一般。映寒不由自主地,更紧地贴向他。因为有了水的温柔抚摸,一切都好像变得玄妙而容易。
待到映寒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水面上七零八落地漂浮着几件如大片云朵一样纱绸衣物。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外面的衣裙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玄渊脱了下来,全身上下只剩了贴身的肚兜和亵裤。
玄渊眼色幽深地看着她,好像能穿透过水光看见她全身一样。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他的眼,却被一把拉住了。
玄渊温柔地亲了亲她的手指,牵引着她的手一路向下,笑着说:“丫头,该你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水的遮挡,映寒没有觉得那么难为情了。玄渊在水中抱着她的腰,她便腾开双手,去解他的衣服。
玄渊穿的并不多,可是映寒却解得分外慢,手碰到他腰间时,顿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去抽解中裤上的细带。
一件又一件,仿佛折磨。
每除掉一件,玄渊的眼色就深上一分。
终于,什么也不剩了。
玄渊将映寒两只手抓回来,圈在他脖子上,自己的手则伸向她的背后。映寒歪着头,却一时分不清,那温柔拂过她肌肤,卷走她最后遮挡的,到底是玄渊的手指,还只是水流。
玄渊的大手终于将她从水中猛地拉近了他。
那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触,让映寒瞪大了眼睛。
映寒好奇地抬起眼,看向玄渊的脸,伸出湿漉漉的手,去描摹暗夜中他深刻的眉眼,他线条分明的脸颊,他高挺的鼻梁。她的相公可真帅啊,虽然不是云亭哥哥那种一目了然的俊美,却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男人味儿,看着看着,她笑了,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玄渊的嘴角。这感觉,她喜欢。原来,这就是双修啊,也没什么嘛,很温暖,很亲密,很舒服,很……
哎,可为什么玄渊却看起来不太高兴呢?他为什么要咬着牙?眉为什么又挑起来了?他的嘴干嘛抿得这么紧呢?他的手,哎,哎,他的手为什么要把她的腿抬到他的腰上?
玄渊看着映寒有几分困惑不解地睁大了眼,笑了,低下头来,嘴唇火热,带着不怀好意的气息,徘徊在她的嘴唇边,说:“丫头,你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准备什么?
下一刻,映寒惊呼出声,却被玄渊一口吞入喉中。
映寒的脸立刻疼到扭曲,吸着冷气,伸出手去推玄渊,可是才推开,就意识到自己沾不到地面,只得又立刻凑上来搂着他。玄渊笑着,不动了,只温柔地吻她,直吻得映寒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才又动了一下。这一次,映寒有了准备,咬着牙关,举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于是,又换来玄渊一个绵长的吻。
映寒不自觉地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是因为疼吗?好像并不全是,那种感觉,好奇怪,像是在寻找什么,却不知道到底想要找到什么。她着急地哭了。
玄渊抱紧她,好像很克制,也很镇定,只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难过吗?丫头?难过就叫出来。”
映寒猛烈地摇头,还没散开的发髻在脑后也跟着晃动着。
然而玄渊好像知道她在徒劳地找什么,依然低沉地在她耳边蛊惑而诱哄地说:“乖,叫我名字,叫了,我就给你。”
映寒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侧头看他。
他一脸得意的笑。
映寒试探地轻轻地,带着哭腔一般,唤了一声:“玄渊……”
玄渊的眼神瞬间漆黑,低沉地命令:“别停。我满意了,就给你。”
映寒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肩上,难过地不得了,只能凭着本能:“玄渊,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