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太上皇的表情变得非常的复杂,心里想要不是你在玄武门才去突然行动,使得你大德有亏,不然大唐何至于落得今天这部田地。皇上当然能够看得出来,太上皇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所以他的目光变得异常的阴冷。太上皇立刻知道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把自己的与皇上之间的歧见摊开,否则他的晚年生活将没有保障。于是陪着笑脸说:“朕已经是太上皇了,你当不问政事,二郎素来果断,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皇上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后说:“皇上,虽说玄武门之役让你大德有亏,可这件事情并非没有补救的机会。”皇上摊开双手说:“怎么补救呢?难道是让朕把自己的脑袋伸出去让太上皇砍掉吗?”皇后笑着说:“我之所以每天坚持去向太上皇问安,虽然他每次见到我脸色都非常的难看,但是我并不在意。而皇上提出天下和解的主张,也能够缓解这件事情给皇上带来的损害。”
皇上做若有所思状,说:“可是就现在的天象来看,上天似乎并不满意朕的作为。”皇后说:“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皇上的诚意到了,就一定能够感动上苍。”皇上说:“朕还要怎么展示自己的诚意呢?”皇后说:“玄武门之役发生之后,建成和元吉的遗体被草草处理掉了,应该好好的办一场葬礼,让他们体面下葬,同时授予他们适当的爵位和谥号。”皇上说:“这样做有用吗?”皇后说:“有可能有用,有可能没有用,可我们的处境如此,试一试又有何妨呢?”于是皇上将房乔、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商议这件事,长孙无忌说:“既然你已经得了天下,又重用了昔日东宫和齐王府的人,再多给他们办一场葬礼也没有什么不妥。”房乔说:“臣也以为这件事是可以做的。”杜如晦说:“要做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越往后边拖,越显得皇上没有足够的诚意。”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皇上发了敕令,建成和元吉以及和他们两个一同被杀的人的尸首全部找出来装在棺材里,然后举行了一场非常隆重的葬礼,建成和元吉的旧部全部出席了这一场葬礼,这些人披麻戴孝,在现场失声痛哭。之后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一路出城去了,城外皇上已经请风水先生找好了目的。皇上登上城楼,目送送葬队伍离开,在城楼上他放声大哭。他的这一场大哭给人的观感是复杂的。他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伤心呢?如果说真的对建成和元吉有感情,有如何能下得去手呢?如果根本没有感情,这一场痛哭无论演的多么逼真,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到底还是做了,对于太上皇而言,多少是一个安慰。裴寂坐在他的对面,皇上说:“你为什么不去呢?”裴寂说:“臣想去,但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名义去,秦府的人一个都没有去,我要是去了,难道我也算是东宫或者是齐王府的旧人吗?”
太上皇说:“二郎这个人可真是能算计呀!杀人的是他,提出天下和解的也是他,给建成和元吉收尸的还是他,在城楼上痛哭流涕的也是他。如果上天就这样原谅了他,朕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裴寂说:“事已至此,不原谅又如何呢?除非太上皇愿意有所承担。”一听这话太上皇说:“我已经不是第1次提醒你了,从世民第1次登上皇位,顶在你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已经是他借给你的了,朕如果是你便惶惶不可终日,你还记得朕当年下令处死刘文静的时候二郎难过的样子吗?”裴寂说:“太上皇,臣知道有你在,是不会让臣受委屈的。”太上皇说:“朕已经不是皇帝了,如果二郎要杀你,朕也无能为力。”尽管太上皇一再提醒,裴寂就是一意孤行。
又是一个无言的深夜,他坐在书房里,心里默默的想着。那些被人夺走的东西,他一定要把它夺回来。在他的眼里,皇上是一个因为大德有亏,而惹怒了上天的人。如果这个人继续坐在御座之上,大唐就会重蹈隋朝的覆辙。避免这一天的到来,一定要想办法将太上皇重新扶到御座之上。而这个时候,还记得府上已经有不少皇帝安排的耳目。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皇上坐在那里显得非常的疲惫,说:“朕记得父亲在退位诏书当中向朕推荐了一个人,那个时候朕怎么都觉得有问题,可就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证据,现如今裴寂跳了出来,最近一段时间这老儿动作频频,而那个长孙安业与裴寂过重甚密,不仅如此,他还与尹德妃有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关系。”说到这里皇上看着皇后,然后坚定的说:“这个长孙安业看来是要谋反了,朕打算杀了他。”
话音未落,皇后立刻拜倒在地,说:“请皇上饶他一命。”皇上说:“你要为反贼求情吗?”皇后说:“皇上明鉴,如果皇上及时出手,他根本没有谋反的机会,现如今为了能把裴寂这条大鱼钓出来,长孙安业是一定要被搭进去了。”皇上说:“朕就算是杀了长孙安夜,也并没有委屈他。”皇后说:“所以我请求你饶他一命。”之后皇上就这件事情问了长孙无忌的意见,对方说:“既然皇后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臣就不方便多说了,是杀是赦,请皇上自行决断。”这段时间尹德妃和张婕妤变得非常兴奋,张婕妤说:“听说皇上要削减宗室的俸禄,是要点桶啊!现如今各镇的藩王都期盼着太上皇能够重新操持国政。”太上皇说:“你高估他们了,王世充、窦建德这样的英雄豪杰,都被二郎收拾了,他们哪里是二郎的对手?”尹德妃说:“现如今,二郎大德有亏,上没有天意的支持,下没有百姓的拥戴,总有一天他会众叛亲离、走投无路,在这之前太上皇应该主动出来,有所担当方能够保全大唐的社稷。”
如何削减宗王的俸禄,这件事情考验着皇上及其团队的智慧。房乔为此伤透了脑筋,杜如晦说:“想要做成这件事情必须软硬兼施,如果他们懂得放弃,这将意味着他们拥有更加持久的富贵。如果他们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甚至说有人站出来想要挑事,朝廷就应该拿出霹雳手段,果断的打击这些心怀不轨的人。身为人臣,特别是宗室,如果没有办法与朝廷共患难,这些人就不是真正的宗室,也不该拥有中王的礼遇。”最终在两个人的操办之下,把一份起草好的敕令放在了龙书案上,皇上坐在那里一边翻阅着这一道敕令一边说:“魏夫子,你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魏征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淡淡的说:“臣只是想问皇上是打算做一个明君,还是打算做一个暗君?”
皇上说:“这现在问的是你的这一份敕令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的地方?”魏征接着说:“臣只是想问皇上到底要做一个明君还是一个暗君。”皇上有些不耐烦的说:“魏夫子何必多此一问呢?”魏征一脸严肃的说:“请皇上回答臣的问题,到底是愿意做一名明君,还是愿意做一个暗君。”皇上终于忍不住了,说:“魏征,朕知道你是良臣是能臣,这也素来敬重你,可也不能容易如此的戏耍朕。”这个时候魏征人就有四平八稳的语气说:“如果皇上打算要做一个明君,如此重大的问题,不可以只找一个人商议。”皇上说:“那好,朕这就让人把房乔、杜如晦、长孙无忌找来。”魏征说:“以前都是皇上的亲近之臣,在这一份敕令出现之前,里面的内容就是他们的主张,请问皇上与他们还商议个什么呢?”
皇上瞪圆了双眼说:“不找他们,你让朕与谁去商议,难道让朕去跟裴寂、萧瑀商议吗?”魏征点点头说:“就是要与他们商议,不仅是他们朝廷众臣之中,凡是有可能反对这项提议的都应该被请来一起商议。”皇上说:“跟这些人商议个什么,正闭着眼睛都知道不可能赞成朕的这一想法。”魏征说:“如果皇上不与他们商量,怎么能知道一些反对这一项提议的人是不是铁板一块呢?怎么能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对呢?为了反对这一提议,他们又能做出些什么呢?”听到这里皇上恍然大悟,说:“魏夫子的话,朕终于明白了,但是与他们商量这件事情恐怕是非常困难的。”魏征说:“如果没什么困难的话,直接下旨就行了,何必去跟他们商议呢?我们应该想办法将反对这一项提议的人减到最少,唯有如此才能最终将这件事情办成。”
皇上点点头说:“那就下次朝会的时候讨论这件事。”魏征说:“可以召集宗王一起商议,在这期间要密切的关注每一位宗王的表现,了解他们的实力和态度,并且做好准备,万一他们要是采取行动,朝廷要及时拿出应对的办法。”皇上说:“魏夫子所言甚合朕意。”清晨时分,太上皇还躺在被窝里,就看见张婕妤在那里对着镜子化妆,突然尹德妃神色慌张的走进来,说:“太上皇,有消息说长乐往反了。”一听这话,太上皇立刻坐了起来,说:“然后呢?”尹德妃说:“皇上震怒,说一定要严惩他。”太上皇说:“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现在长乐王怎么样了?”尹德妃说:“最新的消息说他已经被控制住了。”一听这话,太上皇脸色大变,说:“看来长乐王是难逃一死了。”
张婕妤表情伤感的说:“这个长乐王一直都是很孝顺的,他给我们敬献了很多礼物,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皇帝,说他谋反,我不信。”太上皇说:“这个长乐王一向桀骜不驯,有一次还因为他闹事,朕更换了他的封地,二郎没有这那么好说话,那一年他还给朕送来了琵琶弦,那种弦装在琵琶上面弹起来那个音儿真是好。”尹德妃说:“皇上要推行新政,说要减轻百姓的负担,皇上应该知道在晋阳起兵时帮助咱们打天下的是大唐的宗亲,而不是天下的百姓。对于百姓而言,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并不重要,而对于李氏宗亲就不一样了。”张婕妤说:“你是他的父亲,你应该给他说一说。”太上皇说:“朕如今只有父亲之名,没有父亲之实了。”话音未落,皇后到了,这是太上皇最不愿意见的人,每一次来了太上皇就得穿戴整齐的见她,皇后进来之后先行礼。太上皇说:“现如今二郎政务繁忙,你就多陪陪他吧!太极宫不必来了。”
皇后说:“我只是仅儿媳的本分。”太上皇非常的无奈,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把她打发走。张婕妤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心机了。”太上皇立刻目露凶光,说:“住口,你懂什么?二郎娶了她,真是二郎的福分。”一听太上皇这么说,张婕妤和尹德妃一脸不解,说:“玄武门之役,她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太上皇居然夸她。”太上皇冷笑着说:“你们真当真是傻子吗?建成的夫人跟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少交易,你们以为朕一点都不知道吗?”一听这话,张婕妤和尹德妃,非但没有感到恐慌,反而冷静的说:“当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太上皇捋着胡须说:“朕曾经跟着隋炀帝一起平江南,后来常年守边,之后在晋阳起兵,一举拿下关中,建立了这万年不朽的功业,你们真的以为就凭你们那一点能耐,可以骗得了朕吗?”
皇上除了要减少宗王的愤怒,还要撤销一些没有功劳,而被封王的终是成员的王号,这些人一律被贬为县公。当然这些人当中不满的并不多,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条件。而那些敢于表达不满的,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宗王。与此同时皇上还下令不断的更换和淘汰一些官员,随着官员的数量越来越少,机构之间相互合并的事情越来越多。在官家吃闲饭的人几乎绝迹,那个时候整个朝廷只有614位官员。按照新法规定,一年4季都在选官,为了候补官员的负担,将其中一部分官员迁到洛阳听选。清晨时分,裴寂又一次拄着一根手杖来到了太极宫,太上皇与他一起观舞,一起散步,一起品茶。在品茶的时候太上皇说:“这些日子朕一直在观察二郎,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低估他了,他的手段比朕还要多,所以敢做朕从前不敢做的事情。”
裴寂说:“太上皇不是不敢做,而是不忍心做,当今皇上实在是过于冷酷,一点也不顾及宗族亲情。”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说有一位宗王被尉迟恭逮捕,并且押解到了御前。这个时候裴寂与太上皇都呆住了,传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孙安业。裴寂说:“咱们的谋划白费了。”太上皇说:“你们不用忙活了,朕已经心灰意冷。”长孙安业说:“这位宗王会被怎么处置呢?”太上皇说:“按道理说这个人必须死,非如此不足以震慑其他的宗王。我按照大唐的律法,一个人如果是宗室成员,或者是曾经立下很大的功劳,又或是别的什么其他的原因,皇上应该考虑减轻他的惩罚。”为了能够顺利的杀掉这位宗王,房乔可谓煞费苦心,他说:“我们应该罗列他的罪状,罗列一条就撤销他的一项特殊待遇,等到他所有待遇都被撤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百姓了,而一个平头百姓如果做大逆不道之事,则必死无疑。”
果然,这位宗王被压到御前之后,先被削去了封地,后被削去了爵位,到了第3步就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砍了头。原来这位宗王在裴寂的支持之下想要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役,然后打算拥立太上皇作为傀儡,而自己与裴寂当家作主。此人被杀之后,皇上下令要肃清这位宗王的余孽。之后有一个问题摆在了皇上的面前,长孙安业到底该怎么办呢?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必死无疑,可最后他却被无罪释放。原因是皇后求情,裴寂吓了一大跳,说:“我从前一直不知道,皇后居然对皇上有这么大的影响,看来我从前低估那个女人了。”如果严格按照律法来说,长孙安业这个人杀十次都富余,太上皇说:“二郎如此听信皇后的话,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就在这之后没多久,长孙安业竟然被重新授予了官职。与此同时,皇上又颁布了一道敕令,长孙无忌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
这让李家宗族非常不满,但是他们却没有人敢公开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不久之后,太上皇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说:“长孙无忌被放在那么关键的位置上,看来是冲着你的。据朕所知,皇帝真正中意的是房杜二人。”裴寂说:“看来不把我请走,皇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太上皇说:“你老了,不是这些后生晚辈的对手,也不要太高估自己过去,不是有朕护着你,你现在早就没命了。”皇上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自己的计划的同时,他下令将门下省的修文馆改为弘文馆,将过去秦府文学馆的班底尽数转移到了弘文馆。这一日皇上来到了弘文馆,在踏入弘文馆的那一刻,在场的学士们都站了起来,皇上说:“出于对圣人的尊敬,在这里不必行君臣之礼,而应该行宾客之礼。”
说着大家落座,虞世南说:“皇上,臣以为现在之所以灾害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完全是因为阴阳不调。现如今皇上推出了一系列的新政,希望可以减少天地之间的怨气。可新政的结果往往是这样,谁的利益被动了,谁就不高兴,谁受益了谁就会开心。所以新政或许能让大唐在未来变得更加兴旺,但要说能消除灾祸,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皇上说:“既然如此,朕该怎么办呢?”储亮说:“孔子曾经说过质胜文则野,又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朝政处理的好这个叫做质,而把朝廷一些好的做法通过优雅的文辞加以润色,然后传递给天下的子民,他们就会心悦诚服。在这种情况下,阴阳自然调和,于是云行雨施将会顺时而动。”皇上说:“治国不可以不法经典,但又不能太拘泥于经典,唯有活学活用,才能够像泉水一样涌出源源不断的智慧。”
于是对发生在关中的灾害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方式。一种来自弘文馆,另一种来自于一位妖僧。很多时候,自己认错的时候可以适当夸大,可当你指责别人的时候夸大别人错误,一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如果你在指责别人的时候夸大别人的错误,且出于非常不良的动机,那就更能够让对方愤怒不已,而此时皇上仍旧选择了忍耐。这一日,钦天监丞赏了一份本章,里面非常推测出了今年春社日的具体日期,提醒皇上这一天要在设计团举行祭祀社神稷神的仪式。皇上在翻阅了本章之后立刻裁人将这一份本章送到了礼部,礼部确定了这一场典礼的具体细节。可能是迫于之前大德有亏的压力,皇上在对待每一项礼仪的时候都显得极为虔诚。在仪式举行之前,他早早的就开始了斋戒,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静,不希望一点杂念进入他的内心,以便于能够向社稷二神献上最虔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