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可能都已经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现象,家里的长子往往是最有担当的一个,而家里的幼子往往是最没有出息的一个。始毕可汗是草原上的英雄,他的弟弟继承了始毕可汗所有的荣誉和资源,但他的品德和威望没有达到这些荣誉所需要的高度,他的能力不足以驾驭庞大的资源。在这种情况下,处罗可汗在身后出现了一双冰冷的眼神,这个人就是颉利。此人身形高大健硕,目光炯炯有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始毕可汗在世的时候,颉利忌惮他的威严,现如今始毕可汗已经往生了,草原上再没有人能够震慑他。只不过多年的磨砺让他已经变得成熟太多,他不再是那个容易冲动的少年,而是一个冷静的猎手。他要猎取的不仅是整个北方广阔的草原,甚至想要席卷中原,实现他的前辈们从来没有实现过的伟大梦想。在他看来,中原的那些所谓英雄豪杰其实都是宵小之辈,总有一天他要率领草原的健儿们踏平中原,让蓝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他们的牧场。
处罗可汗当然对此早有察觉,只是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退一步说,即便是他手里有证据,也已经奈何不了颉利。为今之计只有装糊涂而已,只要颉利一天不摊牌,他就一天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与此同时,来自中原的战报不断的送到王庭的牙帐之中。当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大帐。处罗可汗翻开了其中一份战报,上面写的是一个叫刘真结的人割据城池,自立为突利可汗,特意修书给他,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承认。处罗可汗说:“真是太好了,不会我北方胡虏一兵一卒,就能够开疆拓土、经略中原。”不久之后,一匹来自北方的骏马一路飞驰来到了突利的驾前,一位穿着非常鲜亮的兵丁把一份文书交给了突利,说:“大可汗已经批准了你的请求。”突利大喜过望,说:“感谢大可汗的恩德,我一定不辜负大可汗的恩宠。”
再说窦建德灭了宇文化及之后,一夜之间他成了隋朝最大的英雄。曾经为消灭宇文化及立下汗马功劳的魏公李密此时此刻早已经失去了光彩。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继续为隋朝效力,而此时此刻的隋朝已经成了王世充的囊中之物。二是一路西向投奔大唐,大唐的皇上与他有同宗之谊,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凄凄惨惨迎着凛冽的西风一路来到长安城下,当初唐公给他写信的时候,认定李密是将来扫平四海的人物,现如今唐公已经做了皇上,而昔日的魏公李密如同是前来讨饭的乞丐。上了金殿之后,看见皇上身穿衮冕端坐于御座之上,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李密大礼参拜,却有万箭穿心之痛。拜完了皇上,因为手中并没有多少筹码,所以即便是投靠了皇上,皇上也没有念及同宗之宜,高看他一眼,相反,皇上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如果他曾经迫于形势去讨好一个人,日后他得意了,他就会加倍的报复那个曾经让他难堪的人。
所以他对魏公李密态度极为轻蔑,回到馆驿之后一连数日不被召见,更糟糕的是魏公李密手底下的军队始终没有得到补给。早些时候,盘踞陇右多年的英雄薛举病逝了,他的儿子薛仁杲继承了他的老子的事业,继续准备发兵关中,皇上说:“盘踞在陇右的薛仁杲是朕的心头之患,谁能替朕分忧。”世民出班奏道:“皇上,臣愿意领一支兵马去平了此贼,解除皇上的忧患。”此时此刻,皇上却不搭理世民,等了很久见没有另外的人主动申请这一项任务,这才点点头说:“那好,我就给你过一只人马,切不可像上一次一样。”世民说:“此番若平不了薛仁杲,我绝不班师。”点齐了兵马之后,大军即可出发,因为出兵的时候相对比较低调,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军队开到前线之后,大家都觉得薛仁杲这个人颇有韬略。
只是世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薛老英雄故去了,他是幸运的,这意味着我永远没有机会打败他了。至于他的这个宝贝儿子,虽说也懂得兵法韬略,比起他狡诈无比的老子还是差那么一点儿火候。”当时父亲就陪在世民的身边,世民是一个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人,在前线经常一连数日不睡觉,饮食也非常的随意。虽说他承担着照顾世民的责任,实际上他能做的非常有限。只是把观音婢事先准备了一些东西带在身上,只要世民有需要赶紧拿出来。每个人的资质是不同的,当年陪在世民身边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很多都已经是冲杀在前线的将校了。只有父亲,始终只是一个负责照料世民生活的普通兵丁。因为父亲在这个职务上待了很久,所以深得世民以及观音婢的信任。
秦府上下的人介于这样的情况都给他三分薄面,每次在中军大帐议事的时候,父亲注意到相比于刘文静、房乔、杜如晦,长孙无忌从来没有什么出色的计谋,此人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工于谋生,拙于谋国。而相比之下其他三个人都是举世罕见的奇才,每次议事的时候,这三个人的计谋总是层出不穷。而世民在这些人的眼中绝不像建成、裴寂等人所描述的那样,说世民是项羽一样的人物。项羽不过是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相比于汉高帝,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用人。而世民对于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们都以能够成为世民帐下的将军或谋士为荣。两军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在浅水塬这个地方决战了,最终世民身先士卒,一举击溃了薛仁杲的军队。消息传回长安,皇上的反应非常的奇怪,他并没有因为收到捷报而大喜,相反他眉头紧锁,不停的在那里踱步。
世民又一次班师凯旋,按照前朝惯例,如此规模的胜利,一般都是天子亲子出迎。如果天子有所不便,就会安排皇嗣率领文武百官出赢。而此时世民还没有回到长安,长安的百姓就已经沸腾了,大街小巷,大家都在谈论秦王在前线的辉煌事迹。思来想去,皇上决定让归顺大唐不久的魏公李密迎接秦王。在他看来,此时的魏公李密早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芒,让这么一号人物去迎接风头正劲的秦王,一定能够有效的遏制秦王的声势。而且他料定魏公李密在内心深处一定对秦王非常的不满,如果这两个人之间再能闹一点不愉快的话,比如魏公李密对秦王不敬,秦王动怒杀了李密,一方面可以帮助皇上除掉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人,同时又有借口治秦王的罪,因为秦王的声势不仅让建成没有安全感,就连皇上自己也被震慑到了。
从鬼门关逃出来的李靖在这个时候更加注意与秦府的人保持距离,这让建成心里非常的欢喜,经常派人去问候李靖,已然将李靖当做了自己人。听说皇上命自己去接秦王,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李密非但没有感到自己被侮辱,反而兴冲冲的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去了。旁边王伯当说:“主公,皇上让你去迎接秦王,本意是要羞辱你,为何你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欣喜不已呢?”李密说:“秦王这个人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不管皇上的动机是什么,有机会去见一见这位英雄,我都会感到高兴。”王伯当说:“这个秦王的确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你?”话音未落,远远的瞧见世民兵马的前队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李密站在长亭,面前摆着一张几案,上面放着一壶酒,看见兵马一队一队的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世民的旗帜。
李密叹口气说:“秦王的军队如此壮胜,难怪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打胜仗。”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见世民坐在马上走了过来,而此时世民也注意到长亭之内有人在等着他们。于是在靠近长亭的时候,他赶紧下马。快步来到李密的跟前,拱手说:“侄儿这厢有礼了。”一听这话,李密顿时感觉一股暖流贯穿体内,赶紧说:“殿下且不可这样说,你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又是战场上的英雄,在殿下的面前,我可不敢以叔叔自居。”世民说:“叔叔此言差矣!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以名爵相论呢?”此言一出,李密的眼睛里竟然闪出两行泪水,哽咽着说:“赶上如今这个乱世,同室操戈的事情太多了,哪里还有人顾及,是不是一家人呢?”世民看得出来里面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于是说:“叔叔有任何难处都可以给我说?”李密摆了摆手说:“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我只是有感于世事变化,自然落泪而已。”
在长亭简单的说了几句,又给世民手底下的将领和谋士一一敬酒。之后世民一路进城去了,长安城万人空巷,大家聚集在街道两旁迎接世民。世民和他手底下的将领和谋士们坐在马上朝大家打招呼,李密望着世民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说:“这真的是英明的君主啊!”王伯当说:“主公,皇上不是已经立建成为皇嗣了吗?”李密说:“天下大事神鬼莫测,谁能保证一定会朝着皇上的愿望去走呢?关于这位李二公子的传闻,我听过不少,据说他出生的这一天有两条龙在房门之外盘旋三日乃去,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位二公子是真龙天子。”王伯当说:“只可惜这位二公子现在还不是天子,要不然我们可以少受很多委屈。”一听这话,李密低下头,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且不说世民还朝之后,皇上如何封赏他,只说父亲回到家里,虽然我仍旧在襁褓之中,可相较于初中之前已经长大了不少。观音婢又派人送来一些东西,父亲说:“我们深受秦王厚恩,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我以及我的子孙将世世代代忠于秦王,为秦王效力,为秦王祈祷。”此时很多人给秦王来道喜,唯独李靖不敢亲自来,而是悄悄的派了一个家丁来传话。长孙无忌之后不耐烦的说:“这真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秦王说:“不可如此,今日留一善,日后好相见。”为了抵御来自世民的压力,皇上更多的与建成结合到了一起。与此同时让皇上感到不满的是世民与李密来往密切,虽然李密对皇上内心里一万个不服,却真心将世民视作是英雄。长孙无忌说:“殿下,这个李密是皇上所厌恶的人,我们与他凑得这么近,会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之心?”
世民说:“当初皇上给魏公修书一封,亲笔承认魏公与我家同宗之宜,当初我们骗了人家,如今人家走投无路前来投靠,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本家都不能善待的话,天下英雄还有谁敢来投靠大唐呢?”长孙无忌说:“虽说此言不错,可这毕竟是犯忌讳的事啊!”世民说:“父亲是开国的明主,相信他最终一定会理解我的。退一步讲,就算皇上要找我的麻烦,也不是现在,现如今隋朝的声势越来越大,虽说那王世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只要坐在皇位上的是前朝太上皇的子孙,大家就承认那是隋朝的正统。在这种时候如果把我给办了,不知道皇上何以自安?”看到世民因为与自己来往密切而被皇上猜忌,李密的心中十分难过。王伯当说:“两天前秦王府给我们送来了一批物资,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李密长长的吐一口气说:“再等等吧!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愿意走出那一步。”
因为窦建德与王世充合流,加上北边的刘武周等人在北方胡虏的支持之下频道向南进犯,为了缓解压力皇上再次派世民领着一只兵马出了函谷关,而此时关中那些对隋朝还有感情的人开始散布流言,打算重新拥立杨侑做天子,这样的传言让建成非常的紧张,他找到裴寂上了,裴寂捋着胡须说:“按说这个杨侑早就该死了,留着这么一个亡国之君总是一种隐患。”建成说:“话虽这样说,可人家毕竟在当初把皇位禅让给了父亲。”裴寂了笑着说:“你要记住所有的禅让都是假的,如果不是皇上当初兵临城下,他会禅让吗?”建成说:“还是让父亲来定夺吧!”为了防止世民在前线立功,这一次皇上只给了他同兵的权利,不给他调兵之权,所以世民在前线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听说长安出现了传言,世民赶紧派人给皇上递了本章,说明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认为这样一些传言很可能是有人有意为之,而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谋极有可能是王世充。如果杨侑被杀,当初他配合皇上演的那一出戏,就再也没有人相信了,没有人相信是禅让,也没有人相信皇上是有德之人。本章到了尚书省立刻就被裴寂给扣下了,皇上听了建成和裴寂的奏报之后,立刻别大怒了,就在这个时候裴寂又添了一把火,说:“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情背后很可能就是杨侑在运作,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希望终于隋朝的人能够帮助他复位。”皇上一下子怒发冲冠,拍了一下龙书案说:“既然他不义,就莫怪我不仁了。立刻下令将杨侑处死。”当时正是深夜,杨侑还在熟睡之中。自从出现了这样的传言,他就惴惴不安,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一连7天睡不着觉,到了第8天终于睡着了,却被一群身穿铠甲的人从卧榻之上拉了起来。二话不说拖到门外,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一刀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砍了下来。不久之后,士兵拎着杨侑的脑袋来到了皇宫,皇上看了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抱着那颗脑袋放声大哭。这下建成和裴寂看懵了,皇上一边哭一边说:“你死的好冤,你这意思让朕如何能对得起死去的文皇帝,死去的太上皇。是谁害死了你?朕一定会替你报仇。”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士兵,只见他目光渐渐变得锐利无比,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从实招来。”那位士兵一听这话当场待在了那里,皇上大声说:“把他给朕带到行,不严加拷问,务必把幕后主使给朕问出来。”金瓜武士将他拖了出去,正在裴寂于建成面面相觑的时候,皇上突然露出了笑脸,但是他的笑容非常的阴森恐怖,说:“有这样的事情,世民怎么可能不插一脚呢?裴寂,是不是你把他的本章给藏起来了?”
裴寂是非常识相的人,很快就让人把本章送到了皇上的手里。皇上一看笑着说:“这小子总是自以为是,他还真拿那个杨侑当自己人。”说到这里不住的摇头,之所以让世民在前线按兵不动,皇上还有一层考虑,就是希望等到元吉立功之后,再放手让世民去打,这样就可以用元吉的功劳来平衡世民的影响。尽管皇上杀掉了行刑的士兵,算是替杨侑报了仇,可刘武周、王世充等人绝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们指责大唐皇上背信弃义,在杨侑让出皇位之后,仍然要了人家的命,于是群雄之中有很多人同时发兵讨伐大唐。刘武周率领轻骑兵直扑并州,一开始元吉并没有当回事,慢慢的发现更多的士兵像潮水般涌来。
这些人携带着各种先进的工程器械,咬牙切齿一定要拿下并州,活捉元吉。刘武周更说:“并州城破之日,我一定要亲手撕了李元吉。”一看这个架势,元吉害怕了,竟然抢在敌军攻城之前带着兵马溜之大吉。回到长安之后不敢去见皇上,而是先去了东宫。建成说:“平时你不知道把自己说的多么英勇,真到了要玩命的时候,你居然一切都不放就带着人逃了回来,现在伤了我的颜面是小,你让皇上怎么见人嘛。”元吉说:“我是来求你帮忙的,不是来听你数落的,你要是不愿意帮我的话,我自己去见皇上,大不了让皇上把我杀了算了。”一听这话建成更是气愤,说:“你还来脾气了,那好,你去见皇上吧!”元吉转身就要走,这个时候变成了夫人走了出来,说:“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呢?丢了城池元吉自然也是难过的,你就不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这个时候建成终于冷静下来,淡淡的说:“你的确不要着急去见皇上,先等一等,不久之后应该会有更多的战报送来,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都是打了败仗,把你的败仗混在众多的败仗之中,也就没有那么显眼了。”元吉说:“大哥,你说世民会不会打败仗?”一听这话建成的火气又上来了,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二哥带的都是我大唐的精锐,一旦打了败仗,敌军就会长驱直入一些关中,到时候留在关中的精锐顶多也就是能凭险据守而已,再向东出函谷关与天下豪杰争雄就不可能了。”元吉一听这话梗着脖子说:“那也比世民一天到晚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强。”建成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无数叛贼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拉屎。”建成估计的没有错,不久之后各地战败的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皇上再次翻开世民递上来的文章,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说:“在有些方面这小子考虑的比朕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