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王笃定要做皇帝了,但这个身份转变的过程,是需要精心设计的。礼部的人查阅历代典籍,希望找到可以因循的旧例,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拟定了一个草案向唐王汇报,这是一个安静的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洒落下来。礼部尚书急匆匆的来到了唐王的官邸,唐王在唐屋接见了他。礼部尚书手里捧着你一定的草案,说:“臣等斟酌过了,一共需要举行34项礼仪。”唐王把草案接过去,一边仔细的看着一边摇头,说:“如果天下已定、四海清平,这样一份草案是可以的,如今群雄蜂起、天下未平,把仪式搞得这么复杂,恐怕不是争取人心的好办法。”礼部尚书说:“大王,如果仪式搞得过于简单,恐怕不能让天下人相信大王的皇位来路是正的。”唐王说:“此论甚为不妥,否则那些乱臣贼子都给自己搞一套复杂的仪式,便能说明自己得位正了。”礼部尚书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言,唐王说:“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朝更替,如果没有一个像样的仪式,子民心里一定不服。你再去斟酌斟酌,把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仪式删减掉。”
礼部尚书捧着草案出去了,这个时候建成和裴寂走了进来。唐王说:“按说我现在应该觉得非常的兴奋,可我实际上却没有那么欢喜,没有那么振奋,反而觉得非常的惶恐。”裴寂语重心长的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大王怎么会不感到惶恐呢?”唐王说:“你们说一说,在天下群雄之中,我算是有德者吗?”裴寂说:“大王现在占据关中之地,举天下之中而虎视四方,谁要是反对大王便是逆天而行,逆天之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诛灭。”建成说:“父亲,对于前朝宗室内要如何安置呢?”唐王说:“如果杀戮或者驱逐前朝宗室,天下人恐怕都不会认为我是有德之人。但凡英主开国都会因循前朝宗室的传统。”之后两个人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王说:“你们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裴寂说:“大王,你已经拟定册封二公子为秦王,这件事能不能再斟酌斟酌。以为臣之见,不如改封他为赵王。”唐王说:“世民是建成最大的弟弟,如果要立建成为储君的话,立世民为秦王是自然而然的事,因为这是因循了古例。”裴寂说:“这个臣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有一节,大王看着世民长大,便知道此人从小就不安分,在晋阳的时候专门结交亡命之徒、智谋之士,若是让他做了秦王,难免会觊觎储君之位。”一听这话唐王脸色阴沉,抬高声调说:“建成,这是你的意思吗?”不等建成说话,裴寂把话接了过去。唐王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质问建成,说:“到底是不是你的意思?如果你连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如何能容得下天下人,要知道现如今天下未平,难道你希望看到火气消强吗?”建成说:“父亲,我赞成册封世民为秦王。”
裴寂要走的时候,唐王却把建成留下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封世民为秦王吗?”建成说:“是为了因循古例,也是为了加强世民的军功。”唐王用手戳了一下建成的脑袋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民骁勇善战是难得的武将,以后扫平群雄,少不得要他出力。退一步说,如果自己的儿子立了军功,都不能得到应有奖赏,天下还会有人愿意归附于我吗?把世民封秦地,就是要把他置于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让他没有机会割据一方,从而成为日后的隐患。长安对于世民来说,既是他的封邑,也是他的囚笼。”听了唐王的这一番分析,建成忽然茅塞顿开,他在那里说:“父亲为儿子考虑的如此周到,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唐王说:“你要记住,现在是用人之际,如果现在就开始给世民上眼药,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
两天之后礼部尚书又来了,双手捧着修改之后的草案,兴冲冲的进了堂屋,拜服在地,唐王隔着书案把草案接过来,一边读着,一边微笑点头,说:“这回看着就清爽多了,其实仪式本来就不宜太过于复杂,只要足够隆重,就能够让子民产生敬畏之心。”修改之后的仪式一共有5个部分,首先是祭天奉告之礼,其次是祭祖奉告之礼,第三也是整个仪式的重头戏,登基之礼,第四是祝贺御列之礼,最后是飨宴之礼。征得了唐王的同意之后,他们开始着手去准备了。但是世民在看了草案之后认为不妥,来到堂屋拜见父亲。唐王微笑着说:“你认为哪里不妥?说来听听。”世民说:“这一整套仪式都是说新朝要开张,我觉得还应该有前朝落幕的仪式。”唐王说:“陛下已经三次表达禅让之意,我已经接受了,还需要怎么落幕呢?”
世民说:“我觉得应该在前面加上三项仪式,祭天奉告退位之礼,祭祖奉告退位之礼,神器交接之礼。”唐王点点头说:“你的这个想法不错,你去礼部给他们说一声,就说你的建议我已经采纳了,让他们按照你说的办!”世民拱手退出,看着世民为了自己的老子事无巨细的在那儿忙活,唐王又有些心软了。在这个阶段,观音婢非常的紧张,生怕情况有变发生一些对世民不利的事情。元吉听说自己要被封为齐王,心中大不乐意。找到建成大吐苦水,说:“世民被封到秦地,而我却要被感到齐地,我走了不算什么,只怕是没有人能帮你了。”建成说:“齐地现在还不在我们手里,所以一时半会儿你还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赶到那里就藩。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当中的,你只要好好在父亲的驾前表现,他是个极心软的人,很可能到最后就允许你滞留在长安。”元吉说:“有大哥向着我,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听说自己还要被安排主持三项仪式,杨侑的心里别提有多苦了。世民亲自来到宫中拜见,杨侑说:“我听说这都是你的主意,你又何必这样折腾我呢?”世民说:“皇上主持了这三项仪式,其实就等于昭告天地世人是你把皇位禅让给了家父。如此说来你就具有了尧舜一样的美德,这样李家就欠了你很大的一份人情,有了这样一份人情,你就可以保全自己的富贵。”一听世民这么说,杨侑赶紧行礼,说:“我在这里向你道谢了,早些时候我就接到很多线报,说你是一个极度不安分的人,所以我就认定你是一个万分险恶的人,没想到今日一见,我却看到了你的仁慈。”世民拱手说:“多谢皇上夸奖。”杨侑摆了摆手说:“很快我就不是皇上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如果你瞧得起我,就叫我一声杨兄吧!”
世民也没有再谦让,一边行礼一边说:“杨兄,世民这厢有礼了。”杨侑正色道:“贤弟,我有两件事要拜托给你,希望你不要推辞。”世民说:“只要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杨侑说:“你一定能做得到,第1件是有一位县丞曾经来到长安告发你们要在晋阳起事,此人叫李靖,他能够识破你们的计谋,有不顾安危,来到长安进行告发,说明此人不但聪明过人,而且是一个难得的忠臣,如今大隋朝要没有了,我不忍心这样的英雄被新朝清算,希望你能够保他一条性命,也许日后他能够为你所用。”世民点点头说:“放心吧!即使没有你提醒,我一定会营救他。”杨侑说:“第2件我有一个妹妹要托付给你,她年纪尚小、不明世事,我一个亡国之君恐怕没有能力照顾她,希望你能够让她安度余生。”世民说:“公主现在何处?”杨侑说:“稍后你派一辆马车来宫中接人。”
世民说:“皇上放心,隋朝皇室与李家是亲戚,太上皇不修德以至于有今日之祸,即使天下易手,我们之间的亲戚之情还是在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皇上安全。”当天夜里,世民就派一辆马车把公主接了过去。公主从车上下来之后,世民就立刻认出她来,原来两个人小时候在长安见过面,既然如今长大了,还能够依稀记得对方的模样。事实沧桑变化,遇到自己的旧相识对于公主来说是一件非常欣喜之事。观音婢以世民之妻的身份接待了她,从那之后公主就住进了世民的家,观音婢待她如亲姐妹一样。杨侑怀着非常虔诚的心主持了三项仪式,接下来在万众瞩目之下,唐王身穿大裘登上了高台,点燃了放在鼎里的柴火,当熊熊烈火烧起来的时候,唐王带着文武百官飘然下拜。三天后,唐王带着新朝宗室成员去临时搭建的太庙祭祖。
在这种光宗耀祖的时刻,唐王显得非常的激动。仪式结束之后,他立刻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女儿女婿叫到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宴会。唐王动情地说:“朕能够有今日,完全是仰仗你们的力量。所以朕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因为我有像你们这样的好儿女。”这个时候柴绍拱手说:“我要感谢皇上生下一个好女儿并且把她嫁给了我,要不然我不能有今日的荣耀。”唐王说:“是朕应该感谢你,这些年能够与朕的女儿相濡以沫,朕深感欣慰。朕生的这个女儿不会针织女红,专好舞枪弄棒,朕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女儿恐怕是嫁不出去了。”女儿一脸羞红说:“父亲,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拿我开涮了。”唐王又说:“从晋阳起兵到现在,世民的功劳最大,将来你在战场上比你的老子还要威风,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完全要仰仗我们家祖上辈辈行善,所以累积了深厚的阴德。”
这个时候建成和元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不过建成比较能克制,而元吉脸上不悦的神色非常的引人注目,唐王立刻说:“当然这一次元吉也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没有他咱们家的家眷可能就会落入刘武周之手。世民,你敬他一杯酒,替朕好好谢谢他。”世民立刻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敬给元吉,说:“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元吉把酒接过来一饮而尽。唐王说:“至于建成,朕不想多说了,以后朕的天下都要交给他,无论他表现的有多好,都是应该的。”闻听此言,世民的心里咯噔一下,平心而论,从晋阳起兵到现在,世民苦心经营,几乎熬干了心血,并不完全是为了尽孝心,也不完全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那个主宰沉浮的人,当时许多隋朝的老臣都认为世民颇有过去太上皇当年的风采。
尽管世民心里稍感不适,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唐王把手放在世民的手腕上说:“你要好好的辅佐你大哥,让他成为有道的明君,让咱们李家的事业能够一直绵延下去。”世民赶紧说:“父亲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不久之后唐王喝醉了,被两位太监扶到了后宫。这个时候建成给世民敬了一杯酒,说:“如果我被立为皇嗣,就不便四处去征战了,以后舍不得要你替我在外面奔波辛苦了。我敬你一杯酒,希望你能够扫平群雄,还宇内安静。”世民把酒接过去说:“多谢大哥赐酒,世民一定不负众望,让大哥做太平天子。”如果从字面意思听这话,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建成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老子做太平天子,难道不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要依靠你小子吗?虽然心中这么想,脸上却平静如水。元吉说:“二哥应该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们一起辅佐大哥。”
一听这话,世民终于忍不住了,说:“父亲能够登上大宝,就是仰仗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我结识的都是至交好友,你不可以这么说他们。”元吉一听更火了,说:“你的兄弟是大哥和我,不是他们。”世民说:“只有大哥和兄弟得不了天下的。”说完拂袖而去,元吉气的跳脚,建成却说:“行啦!你二哥一向如此,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元吉说:“他就是从小让娘给惯坏了。”一听这话建成忍不住笑了,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他了,如今你也是一位亲王了,在某些方面不妨学一学他,将来也好,为我分忧。”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因为周边都在打仗,所以并没有外国的使节出席。当天下午,皇上的銮驾出现在了街道上,后面跟着宗室成员、皇亲国戚,街道两边的人看到世民不然的欢呼起来。因为当时长安百姓都觉得世民是了不起的英雄,能够给他们带来安宁。
百姓的这个举动给皇上的心中投下了一缕阴影,当天晚上,皇上宴请文武百官。宴会非常的热闹,桌上山珍海味,面前还有歌舞表演。一番热闹之后,皇上一个人来到后宫皱着眉头,一会儿裴寂跟了进来。两个人对面而坐,皇上说:“长安百姓为什么那么喜欢世民呢?”裴寂说:“二公子为人张扬,又刚打了胜仗,百姓们一时误以为他能够给长安百姓安全,所以鬼迷心窍为他欢呼。其实真正能够抚百姓安社稷靠的不是武力,而是圣人之学。”皇上不耐烦的说:“你快给朕闭嘴吧!简称迟早被你的圣人之学给害了。”裴寂一听这话,吓得面如涂色,说:“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留守,也不是昨日的唐王,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开口一定谨慎。”
世民被册封为秦王之后,立刻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这个时候有一个叫房乔的人前来投靠,世民见这个人仪表不俗,举止又非常的稳重,颇有儒者之风,立刻说:“秦府刚刚开张,就请足下替我主管文书档案如何?”房乔被聘为幕宾之后,很快世民就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精明强干之人,无论是在私人还是公开场合,世民多次撑在房乔的才华。有一次看见房乔忙完了手头的公务又忍不住称赞起来,房乔拱手说:“殿下,我的才学其实非常一般,如果殿下打算成就一番大事业,请殿下务必将我的一位好朋友杜如晦请到你的麾下。”一听这话,世民顿时心生仰慕之情,于是有房乔陪着亲自来到杜如晦的陋居,见面之后畅谈天下大事,更加认准了杜如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将他也聘为秦府的幕宾。正当世民因为得了两位人才而怡然自得的时候,忽然听说皇上命人将李靖抓了起来,世民立刻跳了起来。
骑了一匹快马飞奔进入皇宫,远远的瞧见皇上正坐在哪里脸色铁青。世民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说:“皇上,李靖犯了什么罪?你要杀他。”皇上的脸鼓的像包子一样,两只眼睛气得直冒火,说:“他犯了什么罪?他差点要了我们父子的命,在泾阳不安分的事情,你干的最多,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要亲自监斩,以解心头之恨。”世民说:“李靖能够识破咱家的计谋,说明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时他吃着隋朝的俸禄,告发咱们也是为隋朝尽忠,在这个纷乱的年代,恪守人臣之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请皇上一定要宽恕他,我能让他为大唐效力。”皇上一脸狐疑的看着世民,说:“你是来为他求情的?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世民说:“皇上,我仔细的了解过这个人,此人是难得的将帅之才,留着他我们可以少死成千上万的人而得天下。”
最终世民从皇上那里讨得了一份赦免令,然后亲自从监狱把李靖接了出来。李靖死里逃生当然非常感激世民,说:“殿下的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世民说:“像你这样的国士本不该死,我不过是顺应了上天的意思,以后希望与你能够勠力同心平定四方,以解苍生之苦。”李靖拱手说:“殿下有如此雄心,我自当全力以扶保大唐兴盛。”得了三位不世出的贤才,世民自然非常的开心。又是一个清晨,阳光灿烂,世民穿着便装只身一人在街上行走,突然有一个人举剑偷袭。两个人整整打了30个回合,对方终于落败,并没有逃走,笑着说:“秦王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世民说:“这位兄台从何处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没想到对方背过去解开自己的头发,转过身说:“我乃隋朝宗室之女,如今长安城里盛传你是当世之英雄,所以我特意来讨教。”
不等世民说话,对方一拱手说:“后会有期。”然后把剑插回剑鞘转身走了,世民愣在现场很长时间。之后又有两次世民遭到她的偷袭,结果她都落败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元吉以为这个人如此憎恨世民,与自己真的是志同道合。于是打听清楚了那位杨姑娘的身世,跑到皇上的驾前求婚。听见儿子要结婚,皇上大喜过望,说:“好孩子啊!不愧是我们李家的男人,这么小就想着为我李家传宗接代。”当时已经过世,皇上就直接召见了那位杨姑娘,说:“我的一个儿子想娶你为妻,你能答应吗?”一听这话,这位杨姑娘还以为是世民在求婚,竟然不加思索一口答应,说:“皇上不嫌弃我是前朝宗室成员,我怎么能嫌弃你家的龙子龙孙呢?”杨姑娘答应的这么爽快实在让皇上欢喜不已,说:“本来我们与隋朝宗室就是亲戚,现如今更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