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沈氏那碗甜汤,其实也算阴差阳错。
月前她的手帕交随丈夫右迁至京城,仔细想来,沈云岚嫁给安景辉之后,那位手帕交也嫁了人,随丈夫举家迁往了青州,当年一别,已有数十年未曾相见。
二人约好一起去上香,叙叙旧。
正是在那寺庙内,沈氏萌生了给二房下毒的念头。
京郊的流云寺常年供奉着皇家的长生牌,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庙建在山腰上,后山是一片老林子,曾听闻有人在那里见到一头斑斓虎,也不知真假。
沈氏同那位手帕交一同往山上走。
二人顺着石阶走了约两刻钟,才见到庙门,门口的小沙弥是个机灵的,见有人过来立刻倒了两杯水递过去。他师父说了,来的都是贵人,好生伺候着总是不会错的,哪怕出家人也得吃饭不是?
山上的泉水清凉甘甜,沈氏饮了半杯,身子也不复刚才燥热。
“咱们先去上柱香吧?”沈氏看向身边人。
女子畏热,汗出的比沈氏多,此时正用帕子擦汗,身边的丫鬟持着扇子给她扇风。闻言点点头,小声抱怨道:“京城还是这么热,青州那块儿这会儿都入了秋了。”
两人说笑着进了庙,踏入大雄宝殿后不约而同的噤声,佛祖宝相威严,眉间似喜似悲,微俯头悲悯的看着世人七苦。金身是今年皇家新打的,日光斜射在金身上,闪的有些刺目。
沈氏上完香在一旁等候,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帕交许了什么愿,时间这么久。
她的这位手帕交闺中姓关,单字一个思,也是官家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个文人。起初倒也琴瑟和鸣,过了段恩爱的日子。日子久了,自己肚子又没动静,关思这才有些回过味来。
文人一向以风流为荣,一连抬了三房妾室,夜夜笙歌,很少来她的院子。
关思苦不堪言。
“幸好老天有眼,一位游方大师给了我这个。”
关思屏退婢女,拉着沈氏进了禅房,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小纸包。
沈氏不解,“你这是……?”
关思抚了抚自己的头发,露出一个有些温柔的笑:“云岚,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是不得已。我家老爷那会儿,已经两年没在我院子留宿了。我真的没办法,这药不危及生命,只是让人成瘾,全府上下只有我有这种药,他自然会乖乖来找我。”
后宅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丈夫的宠爱。
沈氏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心中有分寸便是了,只是是药三分毒,用久了到底还是伤身子的。”
关思把头靠在沈氏肩上,一如少年模样,“大师说了,剂量很小的话,还能撑个十几年。”
夫妻之间的情分在这些年的争吵中已经消耗殆尽,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沉溺于声色犬马。她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
沈氏总是从关思嘴里听到这位“大师”,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大师可信吗?”
“自然可信,大师四处传道,我曾给予他金银,大师分毫不取,实在是高人。”
沈氏意动,眼中还有几分犹豫不决。
关思与她多年好友,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当即诧异道:“你家那位不是向来听你的话么,你怎会……”
沈氏垂下头,掩去面上复杂神色,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关思还以为她只是要强不愿说出口,轻叹一声,将那纸包尽数给了她:“这些你先拿着,我家中还有些,待你用尽了这包,再来找我,届时我再与你引荐大师。”
沈氏奇:“大师不是游方僧人么?”
关思笑道:“也是你我二人运气好,大师来京城有事要做,我看着像是要久留。”
沈氏紧紧攥着手中药包,心中一个计划已经成型。
“对了,这包是一个月的剂量,你用的时候可得当心,过量也是能要人命的。”
别院。
关于甜汤,俞子宸这边已经查出了头绪。
“那汤里加了些东西,长期服用能致幻,甚至让人失去神智直接发疯,按这个剂量,最多不过半年,安家二位将军就会成为废人。”遗风立在桌前,桌上摆着碗甜汤,也不知他是怎么从安府厨房里偷出来的。
俞子宸面色凝重,这已经不单纯是安府的内斗了,安景业和陈妍身为大将,要是在战场上出了岔子,都可以直接治沈氏一个叛国通敌之罪。
他父王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沈氏此举的后果。
“飞霜,你去给这位大夫人点颜色看看,也不用太过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懂了么?”
飞霜一拱手,忍笑忍得辛苦。
主子这小心眼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次日一早,安慕云带着青羽和青鸿前往父母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