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辛丞并不生气,因为他说得一点没错。羽翼未丰是他的痛点,也是他的无奈。
数十个夜晚里,他都辗转难眠,心焦力瘁,只恨自己的权力还未达到那个顶峰,不能立即办到想办的事。派去晋阳的人去了三批,将全城搜遍,也依旧没有找到人。
季皇后不再愿意见他,每次去求见,都会被拒之门外。
辜辛丞渴望权力,却不会像季梳婷一样被它奴隶。
权力将成为他的助力,平山海,踏江河。
怀着这样的心思与意念,京城里的人们很快就发现,辜辛丞不得了了升官的速度不得了。
季家是商贾大族,季老爷子死后,产业便把控于姨侄二人手中。辜辛丞勤勉读书十数载,学的可不仅仅是文才政论,还有经商策略、账数分析。说得简略点,就是学霸什么都会。
辜辛丞下手又准又狠,从朝中官员里一下子揪出不少尸位素餐、结党营私的蛀虫烂蠹。世家盘踞,树大根深,错综复杂,他单枪匹马自然动不了他们。
可暗访名单里,可有不少愿意还辜辛丞一个人情的。内阁中那几个颇看好他的元老也很乐意在告老还乡前助其一臂之力,而谭元之流,又怎么会拒绝金钱的魅力。甚至连老太傅,在病痛好转后,也跟风写起了长长的奏疏。
拔除奸佞是大功,更何况世家垄断长久以来都是政权的弊端,哪怕只是动摇了其中的几分稳固,梵兴帝也会很高兴。更别提,那些尽归入国库的私财了。
与季皇后担心的相反,梵兴帝在财政问题得到新填充后,反而看季家顺眼了许多。心宽体胖,他连精神都焕发了些光彩。
毕竟能不吃软饭,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而辜辛丞又实在是有目共睹的德才兼备,那就把那个位子赐给他,也无不可。
新鲜热乎的新宰辅刚刚上任,把事情丢给了同样新鲜热乎的直隶下属赵丰齐,便寻着晋阳往北一路马不停蹄而去。
赵丰齐笔上文字犀利,当初攻伐起辜辛丞来半点不留情面,但他心在社稷,不论私人恩怨,是个不折不扣的肝胆直臣。能力也可圈可点,辜辛丞物尽其用,把一大堆琐事撂下,留作考校。
但他还是晚了。
北地信件难通,季皇后给心腹下的命令是“人不许死,也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于是通信成了完全没必要的事。
那心腹甚至都想好了,北地虽然荒芜,但自己是皇后的人,办成这件事,赏钱总归是花不光的。在等这病秧子病死的几年里,随便娶几个老婆生几个孩子都不打紧。
相比于那心腹对未来的满满憧憬,辜辛丞却是塞了满心的苦涩。他手脚轻缓地点燃香息,没回头,可背后少年的一呼一吸都能引起他内心的颤栗。
从前那个会跟他耍花招、斗嘴、出谋划策、哄他吃饭的人,不过月余未见,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呢?
他做了那么多准备,这朵花终究还是未为他停留吗?
辜辛丞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香灰掉在手背上也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