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他裹着玄色的朴素的袄子,环抱双臂望了过来,看见那抹立在红白相印间的稚子,扯嘴一笑:“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梅君鹤额间的那朵火焰拧在一起,满脸的不愿搭理。
犹豫良久,终于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管!”
似乎那时候的贺江东,就是一幅既欠揍又闹腾的样子:“小孩儿,你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莫要装得少年老成,自己多累啊!”
梅君鹤转过去的身子一震,心里蓦地涌出两个字累么?想罢,自嘲道:“命运中挣扎,累又如何!”
贺江东从那句自言自语中听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孤独,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大喊:“既是前路茫茫,何不今宵快畅?”
梅君鹤顿足,他本不想理会于他,只是,他说的确实是不错如若命中已注定,又何苦惆怅?
快活是一日,不快活也是一日,何须将自己弄得这番老气横秋?行将就木也罢,苟延残喘也罢,可自己才六岁,不应该,轻易地辜负年华……
以前怎么没想明白?看来,母亲的离世的确给自己打击傻了,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竟然都没想通!
他回过身来,对少年扬起笑容:“多谢。”
贺江东满意地笑了,挑挑眉:“在下洛州贺江东,字震阳,取东字意八卦震为东东方者,阳也。是江湖神医贺云霄次子,此行欲往不咸山采人参。敢问阁下贵姓?”
梅君鹤在原地愣了愣,回道:“姓梅。”
贺江东一脸无语:“你又不是姑娘家,我已经说了敝名,你能说全名不?”
梅君鹤脸上明显一窘,他不是汉人,只在秦楼呆了一年,也没怎么出远门,都是熟人,便没这般客套,以致于他不知道介绍自己还有这个讲究。
他满眼尴尬地蹩脚道:“我叫次仁达瓦,汉家名字是梅君鹤,字仙羽。”
贺江东怔忪地嘀咕:“仙羽?梅仙羽?是取最后一个鹤字!这名字不错啊!是哪个君?”
梅君鹤自是将他的话听进双耳的,不由得浮起一抹微笑:“君王的君。”
贺江东微微挑眉,分明有些吃惊:“你不是浥朝本土人吧?”问罢,不等人回答又自说自话,“次仁达瓦?你是雪域博巴人?”
梅君鹤愉悦地扬起眉头:“这可是个秘密,你要帮我保密!”
贺江东瞬间满头黑线:“那你还告诉我?”
梅君鹤又潇洒地扔下一个背影:“放心,说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有事,先告辞。”
贺江然一缩脖子,别问他为什么,方才那股强大的杀气,居然……居然来自于……这个小孩儿?!
额……他想找个地方蹲会儿!这小子功夫比自己好太多,就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几下子,还不够他热身吧?
他只想远远地躲着这家伙,哪里想到还会再次见到这小子……
黄昏,贺江东装好了三支老参,正想打道回府,一回头,好大一只老虎,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了!
这下他管不了什么东南西北,只想快些逃跑。
此时此刻,他总算体会到,武到用时方恨少啊!跑都跑不快,怎么办?总不会就这么死在这荒山野岭吧?
他还有天下第一神医的远大梦想呢,不要啊!
关键时刻脚下一滑,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他听到老虎兴奋的嘶吼,冲着天空大呼一声:“我命休矣!”
等了许久,愣是没见老虎扑过来。
好奇怪,难不成老虎改吃素了?未待他多想,只听到一个稚嫩而淡漠的声音传来
“你准备这样趴着回洛州么?”满是嘲讽的语气,在此刻听来却是无比动人。
“嘿嘿,原来是你呀”贺江东一脸谄笑地望着那张冷脸,“你不是有事走了么?”
“是你追着我一路,你还挺有理呢?”梅君鹤似乎被贺江东这种玩世不恭的性子感染,居然也有心情开玩笑:“怎么,看你都不想起来了,这个姿势的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贺江东翻个白眼,他刚才能有时间考虑方向吗?郁闷地迅速爬起来,掸着雪:“你嘴巴那么毒,吃毒药长大的啊!”
梅君鹤微怔,吃毒药长大的?
可不是么,这蛊毒已经在身体里种了三年了,大暑之日还会发作,苦不堪言。
他默默看着贺江东洒脱的样子,有些羡慕,又有些好笑。
只是,没来得及说话,回应贺江东的便只有一口殷红的鲜血。
他的体内又一次开始热浪翻滚,倒在雪地的身体好似燃烧起来那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火焰烧灼,红成了一整片。
贺江东脸色猛地一变,上前搭了脉,那迅疾而虚浮的跳动让人惊愕。
他立刻摸出怀里的一个绿色瓷瓶,掰开梅君鹤的嘴,硬是塞进了数颗雪色药丸。
似乎知道梅君鹤此刻无法吞咽,点穴催功强行喂了下去。这样一折腾,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梅君鹤被扒光了棉服,着一件亵衣昏睡在雪地上,额头那朵火焰依旧在燃烧似的,不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只不过现在没有方才那般严重,好歹他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抽搐,也不再滚烫。
贺江东看得直发抖,一时间又有些心虚不用问就知道,梅君鹤定然是拼尽全力才杀了那只老虎,以致体内蛊毒不受控制。
这恐怕是唯一掣肘他的地方永远无法使出全部的实力,否则性命堪忧!
这个孩子很特别:分明根骨奇佳,该是天之骄子……
莫非,这便是秦湘玉楼主所说的,天妒英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