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暖阳透过影影绰绰的桂花洒下来,温热的光芒照得人愈加懒洋洋的,秋风吹拂他单薄的衣衫,吹动他长长的乌发。
“三哥,你还真会偷懒!”耳旁传来一道戏谑的女声,“找到了?”
男子幽幽地叹气,很无奈地说了一句,声音似低吟却传了很远:“劳烦桃妹妹替我回禀楼主与夫人,玉面狐狸失踪于渭城郡,卓晨景小姐音讯全无。”
他猜度那人还在渭城,可是却没有证据。他跟在秦枫身边多年,已习惯说结果,对于没有结果的猜测,他不愿开口,更不想解释。
这是作为一个属下必备的条件,完成任务,或者接受惩罚,没有解释,更没有借口!尽管知道楼主不会对他施以惩戒,仍然该有一个下属的态度。
“桃,我会继续留在渭城。”他思量片刻,并未张口,声音却犹自传到了数丈之外。
方才的声音同样叹口气,没有回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应该是来无影去无踪。
“谁?!”霜降终于发现了隔空传音之人,下一刻青霜剑便架在那人脖颈上,“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偷听?”
水红色衣衫在风中飘荡,男子缓慢地呷了一口酒,笑容可掬,不紧不慢道:“姑娘,在下不过是个耍懒的下人,打了个盹罢了。”
饶是这男子并非惊为天人,仍然让霜降这不过十三岁的少女脸红,但气势却不输于人,她站在男子身侧的另一半树干上:“阁下内力深厚,传音之术更是炉火纯青呢!”
男子依旧躺在树上,看见那娇羞又蹩脚的怒火,噗嗤笑出声:“姑娘,在下只是运气好,方能拥有浑厚的内功罢了。”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他身体里有三分之一的内功是鸿叔给的,剩余的三分之二,一半是玉爷爷运给自己保命的,一半是自己修炼的。可惜,很多时候人不愿意相信实话。
风夜灯其实是听到这话的,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有故事!她看到两人剑拔弩张,不,只是霜降单方面的要挟,而那男子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她瞬间明白,这个男子的功夫一定在霜降之上,实力甚至可以翻覆一方。
她陡然间眉眼弯弯:“霜降啊,你快下来,我们要走了呢!”
霜降虽然不满,但还是听话地将青霜剑收回了剑鞘,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子才下去。
风夜灯冲男子颔首微笑,又回过头跟老者说话:“老伯,我还有几首曲子,今日我还有琐事,七日后我们依旧酉时在此处相见。”
霜降一脸懵逼:“为何还要来?”
风夜灯看着她呆萌的样子,不觉好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日后你会懂的。”
桂树上的男子笑意盈盈,很赞赏的模样,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七日后,他定然要来!并非对曲子好奇,而是对那些故事好奇,更是对这个特别的女子有了些兴趣。听语气,这姑娘似乎并非普通人家的姑娘,亦非名门大户家的小姐,丫鬟的称呼语气亦不对。
姑娘?莫非是……
“老伯,我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若是教旁的人知道了,恐损了你们的名声!是以,我们只能相约在此,您不便来拜会求教。”风夜灯巧笑嫣然,没有丝毫卑微,“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可以不在乎,您同样可以不在乎,但这两个孩子还小,将来男孩儿走仕途要名声,女孩儿嫁人也要名声。”
老者顺势就要跪在她面前:“风姑娘,车非玥在此叩谢您的大恩大德了!”
风夜灯尴尬地皱起了笑脸,在对方屈膝之前扶起老者:“老伯您快请起,您叫我夜灯吧!大风像疯子,怪别扭的。大家看得起我便唤我一声灯姑娘,熟悉的,便唤夜灯了。”
车非玥紧蹙眉头:“灯姑娘,这总是出楼,会不会给您带来不便?”
风夜灯大笑起来:“哈哈……老伯,没所谓啊!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说,也不想耽误了这两个孩子的成长,不是多么伟大,只是,当自己追求不得自由翱翔之时,便将希望寄托在认识的人身上。
于是乎,借用一下毛爷爷的话,“老伯,孩子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是未来的希望!待我将剩余的几首曲子教给您,您便可以去各个酒楼表演,亦可街头演绎。若去酒楼,不可每日都去一个酒楼,十日去一次即可,毕竟人都喜欢新鲜。还可以当说书先生,我有不少故事讲与您,方才那个太极张三丰便可用以说书,您可以分成上下两部分吊胃口。”
车非玥虽然没听懂八九点钟是个什么,但联系上下文,该是辰时吧?说书先生?应是讲故事的人吧?吊胃口?这是个好主意!
谁又能想到,正是因为风夜灯同病相怜的无心之举,小男孩没有病死,而是在多年后成了名扬天下的将军,驻守在西北要塞的车非顾,更是得到几朝帝王的看重。
风夜灯又是笑了笑:“老伯复姓车非,该是西戎族人吧?莫不是河西四郡的?”
车非玥点点头:“是,老朽河西沙州人,生于阳关,长在玉门。”
风夜灯轻笑:“那我们还算半个老乡呢!我是河西金城郡人,却是汉人,祖籍在巴郡阆县,生于金城郡清平镇,一半长在老家一半长在西北。”她眼中波光微闪,光华万千,浅笑道:是故,您以后别再跟我客气了。”
看着老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远去,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树干上躺着的男子不置可否地微笑着,仰望云卷云舒,静享安乐。再回首,那个女子亦望着他出神。
他暗自猜度渭城郡不过两座花楼,一家闻名的惊鸿楼,另一家只不过比低层的窑子高档些。看来这姑娘该是惊鸿楼的女子,这通身的气派,竟教他想起了一个人她也是这般,无所畏惧,虽死犹生。
风夜灯好奇地望了望那个不知名的男子,妖娆里透出一丝优雅,妩媚中又显出几许慵懒。没有里的惊为天人,但那身脱俗的气质,却是显得整个人风华绝代……像极了冬日里清寒的梅花,坚韧不拔,风流千古!
有些奇怪,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来。上次没有看得这么认真,感触也没有这么深刻。
上次被这货从天而降吓了一跳,都没能好好观赏。此时认真打量,他尽管骚包,却不容亵渎,如同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若是采摘回家的话?嘿嘿……想着,她竟然兀自发起呆,又独自傻笑起来。
她是个爱笑的女孩,这个想法在他脑中生根发芽,那双明亮的眸子生生印在了他心上。
只不过,他好像……在梦里,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