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沈心远只得同意:“那就做好准备工作,一定要保障师叔他老人家和前来助力的医者的安全。”
“是。”那名弟子应声离开。
片刻之后,一匹快马驮着一个人踏破夏风,踏起了一路烟尘,远远的向着连山派的方向奔去。
接下来的这几天,黑衣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听说有哪个小镇上再次爆发笛声控蛊的事情。
虽然这算是个好消息,但是沈心远看着孤鹜镇日益增多的中蛊者,依旧束手无策。病人就在自己眼前,自己也知道他是何病症,但就是无法治愈,这种无力感快要将沈心远逼疯了,每天从沈心远头上掉下的头发都快够做成一把刷子的了,既有殚精竭虑后自然脱落的,也有沈心远自己抓掉的。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天,沈心远的头上明显秃了一块,卫云帆等人也不知该如何替他分忧,也只能在他旁边陪着,每日想方设法的弄些好东西给他补补。连山派的掌事早已到达,不过正如他们所料,这几名掌事同样束手无策。
十天后,沈心远总算是等来了一个惊喜。这个惊喜并不是连山派的掌门,而是沈心远的师傅杏林圣。
杏林圣也不是独自一人来的,还带着韩顾。韩顾已经跟随杏林圣修习了一段时间,医术以及心态方面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
“师傅,您怎么来了?”沈心远正一个人坐在屋里苦思冥想,见到杏林圣,自然十分惊讶,伸手扶了扶帽子。他的头发秃了一块,看着实在是不雅,所以也不顾这大热天,自己找了一个薄布做的帽子带上。
“我们听说了这里的事情,就想着过来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韩顾扶着杏林圣缓缓坐下,抢着回答道。
“但是这里的情况太危险了,这蛊毒传染性太强,而且尚不明确到底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染的,师傅您老人家在这里,恐怕……”沈心远犹豫着,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心远徒儿,你还记得当初我教你的第一堂课是什么吗?”杏林圣笑的很是慈祥,但是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是大医精诚……”沈心远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你还记得其中是怎么说的吗?”杏林圣说起话来依旧不温不火,似乎有一股让人心安的魔力,至少沈心远是这样觉得的。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
沈心远依言,从头背着这篇他已经滚瓜烂熟的文章,但是背到这一句时,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杏林圣接着向下背了几句,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沈心远沉默了。
他清楚这几个字的含义,也从这几个字里读出了杏林圣的决心,也明白了他的师叔连山派掌门的固执。
大医精诚是每个医者都必须学习的一篇文章,出自前朝“药王”孙思邈所著的备急千金要方的第一卷。医者一生需以其中所言为准则,不得有半点僭越,否则心中有垢,医术成就自然不会太高。
“你做得很好,最近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可能连你也没有察觉,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违背这大医精诚。”杏林圣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古井无波,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期许。
他说不上来自己一生教过多少徒弟,但是他可以肯定,沈心远定然是其中成就最高的一个。
“可是……”沈心远还是不想让杏林圣待在这里,毕竟这里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沈兄!”韩顾插话道,“我也知道你这是放心不下,但是师傅的意愿不可违背,这是咱们做弟子的本分,所以还是不要再说了。”
听闻此言,沈心远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似乎能看到这一口气的实质,其中既有担忧,也有不甘,还带着些许的如释重负。
自打这天起,除了连山派的支援,附近几个州府的医者也陆续赶来。他们大多是几人一起成群结伴的赶到孤鹜镇,有不少人脸上挂着忧虑,但是更多的是带着坚毅的轻松。
倒不是说他们不怕死,只要是个人,任谁也会怕死。但是既然已经选择医者这一条路,那便不能回头。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换在他们身上,大概要换一换了,改成“人间有疾,誓不成佛”还算合适。
“师兄你看,这些年轻人多么像咱们年轻的时候。”连山派掌门在杏林圣到达的第二天便赶到了。此刻,他们两位白发老人站在小镇一处较高的阁楼之上,看着下面陆续赶到的各地医者,不由得回忆起了从前。
“是啊……”杏林圣也感慨了一下,然后叫过沈心远,“心远徒儿,这里有我和你师叔坐镇,也不需要你了,你跟你那几个同伴一起,去寻那个黑衣人吧。”
“是,师傅。”沈心远点头答应,他早有此意。
“韩兄,照顾好师傅和师叔,我走了。”招呼了一声韩顾之后,沈心远便离开了阁楼,向着暂住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