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谆一直在后厅房内坐着,听到宋矜来了的消息,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匆忙间甚至还撞倒了手边一套白瓷青花的杯盏。
“他真来了?”
善则觉得自己今日将这差事办的极好,面带喜色地答道:“是真的,现下已经落座了,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褚谆停顿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放在桌上的折扇捏在手里,冲着善则扬了扬下巴。
“我们走。”
宋矜看着径直走向主位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虽然预料过重逢,可是这重逢也来得过于快了些。
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来时不是没想过,今日极有可能遇到上次在酒楼被自己打搅了的人。
但是她没料到那二人中居然有一位是晋王世子,褚谆。
宋矜如今倒是能理解这人刚刚派随从对她做的事情了。
所以他上次见到她时就知道她是谁了吗?宋矜抿着唇仔细回忆,她不记得二人何时见过面。
褚谆从进门开始一直在用余光偷瞄宋矜,观察他脸上的神色。见他一看到自己脸上的笑都凝住了,心里便暗道完了完了,先前自己议论他的话定是被这人听见了。
怕是以后在宋矜心中他褚谆就是一个爱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之人了。
善则站在旁边等了半响,还没听到自家主子开口说话,见座下众人也是一脸的疑虑。便侧身望去,看见褚谆愣在座位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脸的懊悔。
他忍不住轻声提醒:“殿下,殿下。该您说话了!”
褚谆终于是回了神,他咳嗽了一声,正色朗声道:“今日诸位贤兄不嫌路途遥远,特地赶来捧元琤的场,元琤不胜荣幸。”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白瓷杯,又道:“家父不许元琤饮酒,今日便只能以茶代酒,来向诸位表达元琤的感激之情了。”
善则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他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见他们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才微微放下心来。
果然,这世上不止他一人觉得他主子生了怪病。
晋王世子向来我行我素,从不遵礼数,今日怎么这般客气?
褚谆丝毫不在乎下面这些人是什么看法,他将手中的茶饮尽,悄悄瞥了一眼宋矜,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到一个扭转宋矜对自己第一印象的法子。
于是在众人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这位小世子又开口了。
“今日宴请大家来,除了为我这陋室增增光,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是有事相求。
众人这下才觉得心里踏实,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小世子嘛。
却见褚谆伸出手,朝左侧一指。
“久闻宋相之子宋矜才貌双全,气度不凡。只是先前一直无缘拜访,今日才终于有幸得见。元琤便想擅自做主,替宋兄办个洗尘宴,好让宋兄同大家早日熟识。宋兄意下如何?”
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慧过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褚谆的手看过来。
宋矜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
她敛下眸中的情绪站起身,朝褚谆拱手。恭谨有礼地开口:“先前苦于学业,宋某未曾得空拜访诸位,已是愧歉万分,怎么好劳烦世子殿下为我操劳。”
而后又转过身面向众人。
“待宋某回府后择一个黄道吉日,定亲自写下拜帖,送至各位府上,还望诸位到时能赏脸,不要责怪宋某这帖子来的略晚了些。”
褚谆见他推脱,心想他定是不好意思,怕欠了自己人情,于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择日不如撞日,我与你一见如故,你也不必同我如此客气,唤我元琤便可。”
他说完便不等宋矜拒绝,朝着厅门处的席位伸手一指。“那个谁,冯……骥远兄,就从你先来吧,诸位依次对着宋兄报上身家姓名。”
他思忖了一下,认为自己貌似太过强势,又加上了一句:
“……可好?”
宋矜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这小世子的气量委实太过小了!
众人被这一番操作震惊得天灵盖都微微发麻,却也无人提出异议。他们中有不少人曾向宋府拜过帖子,但都被宋相爷给拒了回来。
如今这小世子倒是遂了他们的意。
冯骥远从座上站起身,向着宋矜行了拱手礼。
“鄙人冯骥远,表字遵文,家父时任户部司郎中,幸会。”
事已至此,宋矜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礼。
“……遵文兄多礼了。”
一连拜过数十人,宋矜脸上的笑容都挂得有些微微发酸,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最大的麻烦竟然是这个看似单纯好骗的小世子。
“在下扬州府顾司卿,还未取表字。”